皇上略有耳闻温泉行宫众嫔妃对叶瑟的为难,心中心疼又无奈。为什么即便她已贬谪为庶人,她们也不能放她好过。女人的嫉妒,真如一张天罗地网,不刀刀见血,却蚀骨扎心。
在这心疼之外,他也未必没有惊惧。她那后背,变化之巨,也怪不得众嫔妃疑心。他不能再放任她的身世之疑不理,决意一探究竟。若她无何居心,单纯作伪身份,他仍愿继续装傻,护她一生周全。若她背后真有阴谋,那么自己只能……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此事牵连众多,不宜明查。所以,无论苏府知不知情,他只能从他们入手。皇上夜间换了便服,连吴总管都未带,只身一人来到苏府。
苏府二老见皇上半夜造访,心中疑虑得紧,大气不敢出。
皇上在府上悠悠喝茶,随口问道:“朕素来有一事不明,三年前,云妃病重,天下名医都医不好。怎么您二老一去探望,便立马活蹦乱跳了呢?!太医院如今院判一职尚且空缺,是否该请您两位神医去当职呢?!”
苏夫人吓得双脚直抖,只得将脚向裙子深处藏了又藏,故作镇定。苏大人面容看来无澜,“或许那便是骨肉亲情的神奇力量吧。”
“那也过于神气了吧?”弘历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寒气逼人,“爱卿敢起誓,如今宫中那云妃还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苏茂松心中吐了一口气,叶瑟本就是自己的女儿,那有何难。于是立马起誓,夫人也当即随誓。
弘历看他们表情没有蹊跷,难道他们对此确不知情。可如此一来,便更麻烦了。那更加说明,她冒名入宫更是阴谋,背后不知是何人。可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丝生机,“那朕告诉你们吧,二老的爱女,朕的爱妃苏云锦,已在三年前的大病中殁了。如今的云妃,是个不知哪来的冒牌货。请二老指示,朕该如何处置这冒牌货?”
苏夫人瑟瑟发抖,“这样的事,可不能轻断哦。恳请皇上明查,听闻小女失忆了,性情改变也是有的。”
“是吗?”弘历厉声问:“性情变了,或许难解。只是,没有听说谁家姑娘二十岁才生出胎记,也没听谁家妇人婚配侍寝多年又恢复处子之身的。”
苏氏夫妇身子俯得极低,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假的终究真不了,是馅总要露的。
苏茂松抖着喉头,纠结几次终于出口:“天下当真有这等怪事?!若皇上当真查明了,自应当斩杀这阴谋歹毒的妖女,为小女报仇。”
弘历浅淡的笑意忽而消散,眼眸中聚了丝缕哀愁。他真要斩杀她吗?当真没有旁的选择吗?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虽身处屋内,却感受到猎猎冷风。自他登上帝位那天起,每当他下定决心要舍弃什么时,这该死的风总会吹个不停。将他的身子吹成钢筋铁骨,心也百炼成钢,不剩一分柔软。他想起那双动情的眼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双眼睛分明尽是温暖和爱情,没有阴谋。一个要害他的人,绝不会那样看他。世上何事都可作伪,唯独眼神,没人装得出来。可他心头之风吹得更劲,他又张开眼,“那是自然,请二老放心。”
苏夫人低头啜泣,两人本已目送皇上出门。待皇上真打开门,门外的风灌进来,才真将苏夫人吹醒了。她一把推开苏茂松,泣道:“我受够了什么权力、官场、步步为营。云锦已送死,我不能再为这些虚无的东西送掉另一个女儿的性命。”茂松已拉她不住,她步步跪挪至皇上身后:“这假嫔妃是奴家送进宫的,她不过是受我胁迫,请皇上杀了我,放了那可怜的姑娘。”
弘历心中先是一惊,继而一亮,事情总算有了转机,但面上仍无澜,回头冷静听苏夫人讲。苏夫人将二十多年前无奈弃女的经历同三年前救了卖身葬父的叶瑟以及送她入宫的前后始末都讲了。
弘历听得眼眶微红,一是叹云锦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