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寂静的东西十二宫灯火俱暗，沉沉夜色里偶然有鸟鹊惊枝，引得积雪簌簌落下。

    廊檐冰柱晶莹剔透，瞧着便陡生寒意。

    永和宫中，佩惢立在阶旁，眼瞧着石阶上一朵艳红梅花，给冻在了冰块里，却显得那梅花愈发娇媚无比。

    碧雯自里间出来，给风雪扑了一身，不住的搓着手哈气，向佩惢道：“赵姐姐怎地站在廊下，仔细给风扑坏了身子。”说罢，便要拉她过来。

    佩惢笑颜僵硬，碧雯便叹道：“如今主子心里不爽快，便要我们来撒气，岂不是冤头债主的，这委屈受得真真儿心里不甘。”

    佩惢本就气性高些，此刻听了心头愈发不得劲，她本为梓嫔的家生丫鬟，情分要多宫中旁婢子许多，然而梓嫔心头不痛快了，也是管她甚么都一顿骂，一来二去，佩惢心中也有怨怼之意。这时黑着个脸便道：“能有甚么法子？咱们天生的奴才丫鬟命，便该这样命不由己，只愿下辈子也投生在好人家，不用这样遭人白眼！”

    碧雯心知今日下午梓嫔朝佩惢发了一通脾气，此刻佩惢心头是不好过，听了话又道：“那哪里又是定数呢？”说罢似有犹豫，左顾右看后，将佩惢拉到廊下，方才悄声道“我素日里听姐姐你的话，也全全是从心里佩服你能耐，还怕日后没有好盼头么？”

    佩惢皱眉，“这又怎么说？”

    碧雯摇摇头，又道：“姐姐生的这样人才，放到一堆宫女里都是出挑的容貌，依着我看，皇后娘娘身边的郑温曦也未必比得过姐姐你，姐姐只要凑巧得了皇上雨露之恩，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么？”

    佩惢一震，然而又动心了，仍不失戒备道：“你又怎么要与我说这些没头脑的话？仔细我告诉娘娘，扒了你这蹄子的皮！”

    碧雯一急，忙道：“我一心为姐姐好，姐姐反倒说我不是，还不是咱们主子难伺候，而姐姐亲近好说话，我这也是盼望着姐姐能带我一把，好让我二十五出宫之时，攒的好嫁妆安稳过了下半辈子。再说了，如今主子这个样，若是姐姐得宠了，指不定还能帮上主子，主子到时候感激姐姐都来不及呢！”

    佩惢眉间稍有豫色，只道：“可皇上哪里是咱们想见便见的，便是见了，我也没得法子得了恩宠，哪里就像你以为的那样容易了。”

    碧雯凑上来，神秘兮兮的道：“前儿个主子们游画舫时，我在燕儿身上搜到一包药粉，那丫头胆儿倒是大，给我一逼问便问出来了，原也是想借此攀附荣华富贵，谁知给我逮着了，千求万求的让我别说出去，这不，此刻这药粉便在我手中。”

    佩惢一想便知那是甚么药粉，心中暗惊，不由道：“可倘若发觉了，那可是秽乱后宫的死罪啊！”

    碧雯道：“诶，姐姐此话差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荣华富贵险中求，成了便人上人，而败了，也好过没争过的。”

    佩惢深思熟虑，一咬牙，道：“成，主子这样咱们也没得盼头，可我又要怎样才见得着皇上呢？”

    碧雯一笑，“姐姐这便对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这是主子写了要我传去养心殿的，歇会儿姐姐好生妆扮一番，再随着端盘糕点去，还能成不了事儿么？”

    碧雯佯装咳嗽几声，“我偶感风寒，是去不成了，姐姐去倒好。”

    佩惢接过那信，点头道：“姐姐若得了那雨露之恩，必然不会忘了你的好。”

    碧雯便作揖，笑道：“奴婢先给佩小主请安了。”

    佩惢掌不住轻笑，碧雯便拉着她回了住房，只将佩惢仔细打扮一番，又从小厨房端了一盘牛乳菱粉香糕来。

    佩惢照着铜鉴一瞧，妆容素淡，身上是淡蓝的宫女袄裙，针脚细密，也算别致，这样虽不比宫里个别嫔妃美艳，却也独具一番风韵，恍如雨中帘幕里半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