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晴凝来道：“适才去梅姑娘的院子里问过了，梅姑娘好转许多了，也甚么都不缺，歇会儿殷太医会再来问诊。”

    海娴闻言了然，便令退下。素微却微微皱眉，最后又甚么都不说，只笑道：“嫔妾也遣人送过补药吃食去的，梅姑娘护驾有功，理应多为关照。臣妾听闻她本九品之家，如今也算福气了。”

    海娴长叹口气，“她在宫里无依无照，也只能多关照她才好。”

    屋外来人，闻罢晴凝回身来道：“主子，梅姑娘的侍女来道，梅姑娘请您过去。”

    海娴转着手镯的手一顿，素微便道：“横竖没有旁的事，嫔妾也随娘娘过去罢。”

    梨若的气色有些好转，至少不再是青白，找来海娴的意思，不过只是道谢，她靠在床榻上的样子像极了娇弱不迎风雨的梨花，偏偏心中见着便是想躲开，海娴只支个由头便出来，留了素微在里头陪着说话。待至门外，不由长舒口气，压下心头繁絮，海娴轻声道：“咱们向太后请安去罢。”

    苏戴应下，便唤来人备下肩舆。

    去时慈宁宫中雾霭缭绕，殿门洞开，陆佳沁正端坐下首，而太后斜身倚在正殿的贵妃榻上，她眉目精细，蕴含了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运筹帷幄。

    海娴依礼行三叩九拜，再屈身奉茶，太后只拿眼睨着不动，不作话语，海娴也不动声色，只这样平平静静的将茶盏举过头顶，而后垂首动也不动。

    佳沁在一旁瞧着，只觉有些尴尬，忙打圆场道：“太后，贵嫔娘娘身子不好，怎地还这样舍得她跪，以往您不是也心疼娘娘得紧么。”

    太后接了海娴的茶，揭盖刮去茶沫，“榆贵嫔起来罢，往那边坐。”

    海娴依言起了，向右下首坐去，太后只将茶捧在手中不动，忽然提了声色道：“榆贵嫔，你可知罪？”

    一下一下砸在耳中，海娴心中一沉，忙起身跪下，“嫔妾方入宫中，自知许多事没有分寸，太后娘娘教训的是。”

    太后冷哼一声，“你得皇帝青眼，皇帝便待你不同些，可昨儿个皇帝微服出寻，你倒好，落个甚么事也没有，反倒差点将皇帝搭进去了，你以为皇帝能折腾几回？”

    如此而言，太后何故不是欲加之罪？然而本因傅霈的事不如意，太后心中便结着个疙瘩。

    海娴深吸口气，叩首道：“此事也并非臣妾所愿，可谁能预料有此变故，但臣妾未曾护驾，故而也是疏漏。”

    太后沉吟不语，眼神只盯着海娴不动，海娴也不敢动，只好直直跪着，哪怕已然酸疼不已。末了，太后还是一拂袖，“罢了，起来了，省得大家都不舒心。”

    过后太后倒软下了声色，询问些许事宜，听到梨若时，不觉颦眉，复又舒开，“能为那姑娘求情，也是你思虑周全，否则天家颜面也有所失。”

    等说罢，略歇了歇，便让她退下了。

    佳沁在一旁听着，始终不敢插话，等海娴离去，但闻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佳沁自知太后心中不舒坦，只坐在椅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局促的不知怎样才好。

    太后缓声道：“哀家也并非存心给这孩子难堪，说到底，她又有甚么错，可她这样特殊，若在宫里得宠，不及早旁侧敲击，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便譬如宫外那女子，纵然此事算是尽善，却可看出她的话在皇帝心底足有分量，不是不使人警醒。”

    佳沁支吾着喏喏应了，太后转头瞥她一眼，不觉蹙眉，隐有烦躁，“你便差了你长姊一大截了，事事顾头顾尾，反倒是个没眼见第的。”

    佳沁一听，有些委屈，她不比舒笉，打小便能入宫来常见这位姑母。如今虽是姑母，却也是太后，自然不敢甚么话都向外吐露。便愈发垂低了首，涨红脸嗫喏着，眼底隐有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