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未过,太子李诵又病倒了。李适也为他忧心,不但着太医早晚探视,还动了亲自去东宫看望的心思,俱文珍劝道:“陛下稍安,太医说太子的病是肝气郁结所致,需慢慢静心调理。陛下若是现在过去东宫,太子拖着病体还要接待陛下,劳心劳力,更无益于身体,再说陛下顶着大日头过去,万一着了热气,让太子于心何安?还是等太子好转了再见不迟。”李适想想也是,便命俱文珍代他每日去探视一次。俱文珍每次回来自然都挑着话说。一日,李适照例问他:“太子今日可有好转?”他答:“我去的时候太子正在内殿休息,没见着面,不过听牛良娣说太子今日见了不少人,还和王师傅下了一盘棋,胃口也比往日好了些。我对牛良娣说了,还是让太子安心静养,能少烦心就少烦心。”李适问道:“都有谁去了太子府?”俱文珍道:“几个翰林学士,韦翰林c刘翰林等,还有御史台的几个官员,韩御史c程御史等,还有礼部的谢大夫等。”李适道:“都是约好了一起去的?”俱文珍笑道:“一起去倒是热闹些。”李皱眉适道:“明日去告诉太子,就说我说的,叫他安心静养,不必要的人不见也罢。”俱文珍称是。
过了几日,李谊去看望李诵。李诵正叫人搬了一个美人榻在廊下,对着一池残荷发闷,见他来了,又命人将榻移到花亭子下,一起坐着赏花。李诵问他:“外面有什么新鲜事?我这身子又出不了门,又见不了人,也不知道好不好的了了。”李谊不免安慰他:“大哥你正当壮年,自己放宽心,好好养一段,哪有好不了的事,别自己唬自己。”李诵道:“不是我自己吓唬自己,是父亲老了,疑心越重,我病着他也不放心,叫俱文珍天天来,弄得别人都不敢来了,也就是你,不避嫌。”李谊道:“大哥,你说父亲疑心重,你自己不也一样,那俱文珍是父亲叫来看你的,被你说的像是监视你来了。我又有什么好避嫌的,我们是兄弟,你病了我来看你,我病了你也会去看我,这是人之常情,谁还敢说什么?”李诵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羡慕这个弟弟,敢说敢做,不像他,背着个太子的包袱,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他一直隐忍,等着不做太子的那天,等那天革除积弊,一荡江山,可现在,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天了。他悠悠道:“时间过的真快,夏日就要过了,你回长安有三个月了吧?”李谊回道:“快三个月了,长安的夏天和扬州的很不一样啊,我还是有点怀念扬州,绵绵的细雨,柔柔的淑女,长安的女子和长安的风一样,刮人。”李适笑道:“你指的是谁?”李谊笑道:“没特别指谁。话说回来,若是回了扬州,我又会想念长安,人呢,多是不知足的。”李诵停了停问道:“你觉得父亲知足吗?”李谊看了他一眼,笑道:“天下间若说谁最不知足,那就是帝王,有了后宫三千,仍想着选新秀女,有了普天之下,还念着天外的领土,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想要流传千古的美名。父亲执意修含元殿,不就是为了个名声?到了这个年纪,开疆扩土已是不可能的,重整朝野也没有精力,只好修个殿,也算一笔功绩。”李诵道:“你这话可是大不敬。”李谊道:“等你做了陛下,我也这样说你,你嫌我大不敬,就把我打发回扬州好了。”李诵笑道:“你以为我舍不得?”李谊道:“舍不得就再把我叫回来,我继续说。”李诵道:“也不用等那时候,你现在就说说,你觉得我这太子做的怎么样?”李谊道:“这我可不敢说。”李诵问道:“为何不敢?”李谊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其实从前我是最佩服大哥的,当年父亲仓皇出宫避难,宫里乱成一团,我也跟着东跑西窜,又惊又怕。只有大哥挺身而出,带着一队亲卫执剑殿后,后来又在奉天身先禁旅,乘城拒敌,那时的大哥在我心里就是英雄一般的人物。可是现在,大哥对朝野之事三缄其口,明知贪官恶吏横行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为明哲保身,与以往简直判若两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