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天,酉时,天色未尽,峨眉弯月即已悬于西空。暑热无风,戈壁荒漠。三个男女,几点行囊,瘫在地上。水袋一空,胡饼全无,骆驼已死。三人奄奄一息,丧失了所有希望,等着上天取走他们的性命。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浑黑,月牙敛起了光辉,直教繁星明皓起来。芸娘被水呛醒,发现周边是胡人装扮的一队商旅,十七十一也被喂了几口水,醒转过来。
眼前的一群人,为首的几个看上去身份高贵,多蓄着连鬓八字胡须,面相丰圆,双耳饰有宝珠,其中一人饰无檐三叉冠,其余的几位戴无檐扇形冠,红丝带束于颌下,多股长辫垂于腰部。这几人皆圆领窄袖偏襟锦袍,袍长及脚面,脚着长靴。袖口和衣襟上镶有边饰,腰束革带,上挂蹀躞带。锦袍的颜色和锦袍上的花纹各不同,但多以红色为底。而牵着马的仆从戴浑脱帽,部分圆领窄袖长袍,袍无饰边,袍长及膝或地,而有些则斜襟右衽袍,袍长至膝,皆下着长裤,材质样式简单。
其中一个仆从看到他们醒来,便问他们是什么人。三人一听,便知来者回鹘。十一答曰“沙漠绿洲而来,不辨东西,迷路于黄沙之中。”
回鹘人看着他们几人打扮,长辫梳髻,头发凌乱,男女皆着皂衫长袍,圆领窄袖与回鹘十分相近,兼之一口回鹘语,他们俱以为是回鹘流民。只是三人层灰匀面,为首的年老女子和一少年口齿赭红,双手亦有血迹,看着可怖;而答话的这个少年,皂袍腹部隐隐有血迹,貌似有伤口,腰配一柄一尺短刀,刀柄染血。
回鹘人询问了几句,得知是杀了骆驼取食,本以为定要死在这里,恰好遇到他们一众,得蒙救命之恩。这才稍稍打消了疑虑。
仆从跑去与为首高冠的几个汇报了下,其中一个戴无檐扇冠团纹锦袍的人用马鞭朝这个方向指了指,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旋即仆从回来给了芸娘三人一些吃的和水袋,叫了几个兵甲看着他们,令他们跟在队伍后面稍后做打算。
三人边狼吞虎咽边看着眼前的商旅走过,约略160人,皆是男子。其中部分车驾上装满了大箱子,箱子金雕玉琢看着十分华贵。队伍里多是身负箭矢、携胡刀的兵甲,骑着马匹、骆驼,稍稍数去,空乘无人的马匹近百匹之数。
三人被押在队伍最后。芸娘悄声向十七说道“切勿让他们知道你是女儿身”。十七不明白其中深意,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十一向旁边的士兵询问这是去向何方,为了谨慎,十一又佯作无知、用汉语、蕃语间杂其间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了这几个人并不识蕃语。
原来,这一队并不是商旅,而是甘州回鹘使者翟让思前往大唐朝贡的使团商旅。据芸娘、兵甲及以往书中所说,十一致明白了这其中原委。
大唐为了酬谢回鹘平定安史之乱,约定绢马互市,几乎每年回鹘都会遣使携商旅入朝,数十年里,甚至取代了隋唐间操纵丝绸之路的昭武九姓粟特人。原本这“参天可汗之道”无需绕道灵州,怎奈凉州为吐蕃嗢末、六谷蕃部控制,加上这十数年里党项崛起,整个凉州凡是商旅使团经过,多被劫掠。故而,使团从甘州绕道白亭海北部的腾格里沙漠从贺兰山到灵州。因途径沙岭时,遭到小股党项游骑滋扰折损了部分人手,使团便速由沙尤广、黑堡沙,沙行了近三百余里,在此遇上了昏迷的三人。
后面两天,一路沙行百余里,期间因行军急促,使团并未对三人做任何安排。终于走出荒漠,来到名为三公沙的地方,遇到一条小河,全员休整,使团上下都忙碌着整理补给,洗澡野泳,饮马拾草。而芸娘三人则更是选了一个人少的地儿认真地穿着衣衫清洗了自己,小心翼翼避过旁人换上了随身携带的衣物。芸娘让十七依旧着男装,脸上洗完又用黄沙匀了一层,把本就中人之姿、不算美貌的十七生生地扮得十足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