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志鹏知道教授正在接受法院调查。一想到这个案子他就内疚。但木已成舟,作为证据的“事故认定书”早已签发。为这事教授一直避免跟他接触,对苏副市长也是敬而远之。那次为讨论炸楼问题他和苏副市长去找教授,眼见教授的车从身旁溜走。苏副市长一直希望找到挽救高楼的办法,对钟长江的“发现”也非常重视,对教授也是“爱”“恨”交加,爱其锲而不舍的坚持——坚持他那顽固的自信;恨其学者方式的傲慢甚至自私。教授需要关心爱护和开导。苏副市长创造多次机会,盼望跟他交谈,他却选择了逃避。为此,贺志鹏对教授颇为不满,遂说:
“把沈院长请回来。高楼到底有没有救?他得表态。”
苏副市长摇摇头,说:“他担不起呀。还是我来拍板吧。不炸。”
“不炸?!”几乎所有人都被苏副市长这个决定震惊了。
“不炸”就意味着对市长的背叛!
“湘涛,你再想想。这样做会出大事的!”贺志鹏的声音都变了。
“苏副市长,放弃林华大厦吧。那是个烫手的山芋呀!”刘明厚说。
“苏副市长,您考虑一下两位主任的请求吧。”杜秘书恳求道,“您权衡一下利弊,还有什么比民意和政府形象更重要呢?肖副主任刚才也说了,我们都生活在复制的世界里,什么都是真实的又都是虚假的,——从一个新的视角看待世界,就会发现一片新天地。市长的思想,融进了复制人的认知。这是我们必须看到的。”说完,他推了一下白框眼镜,露出白亮牙齿,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
肖菁看到的是杜为的悲愤。杜为的神情与其语言格格不入。怎么回事?杜为放下笔,高昂胸膛,更是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与刚才手不离笔的秘书形象完全判若两人。肖菁非常仔细地研究过他,她推断杜为接下来还有话说。
“我很尊敬您。苏副市长,我跟随您六年。您让我懂得了如何建设和管理城市,教会我独当一面工作,锻炼了我,提高了我。我很感激。但在纷繁的城市建设和管理的文化面前,我仍是一个不合潮流的秘书。我只能亦步亦趋跟在您身后,做些文案和传达工作。我愧对您的培养教育,同时也在寻找原因。我到底缺少什么?直到复制人出现,我才认清了自己。诚如市长所说,复制人和复制人的认知像‘幽灵’那样叫人感到新奇甚至恐怖,但它又是‘天使’。她传递当今社会亟需的高境界人文理念,并以此改变每一个人的认知观。这就是认知的力量。认知的力量是向上的,进步的,有光明前途的,所以才成为人类的真正需要。自然,这也是我的需要。我也怀疑过。‘复制人’那么荒谬那么不可思议。但她就是我们熟悉的肖菁。肖菁荒谬吗?肖菁不可思议吗?当然不是。肖菁的精神有问题吗?当然也不是。那还怀疑什么?肖菁的经历必然导致一个全新认知产生,这个认知我们却不熟悉。我们要学习。市长说,学习复制人的认知,就是认知教育。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将会改变现存的传统观念。这种极具颠覆性的理念,许多人感到震惊和茫然无措。这是正常的。许多人对意识形态很敏感。其实不然。意识形态的色彩是永恒的主题,无人能回避。人们之间的认知偏差和认知水准不同,对新生事物的感觉就不同。不必大惊小怪。我想,苏副市长也能明白。我的这些想法都是市长的想法。市长因为时间有限,没能讲完。市长的话是激烈一点,那也是激愤之言——是怜惜市民的痛苦,是对政府工作失误的悲愤。”
这番话一出举座皆惊。刘明厚张了半天嘴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贺志鹏像不认识似地瞪着杜为看。肖菁虽然研究过他,但这样剖析自己c剖析别人还是第一次。杜为这番话,有他说过的,有江薇讲过的,还有她曾想过的。她奇怪杜为怎么会把这些零乱破碎的思维和概念整理得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