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心污累天真,将军此举,深意何在?陛下此举,其意何在?殿下之品性,自为储君起,朝野皆闻,无人不赞,然陛下却移爱魏王渐久,是故妾斗胆一猜,将军嫁女,于殿下并非锦上添花,实乃摧折殿下,是故殿下内心不豫,犹言醉话。”
萧令明似作失望,摇首一笑:“卿精明太过,孤要如何留卿?”
阿蛮心底一惊,于他指下瑟瑟微颤,旋即镇定笑道:“看来殿下今日煮茶,不过作破题之用,实为驱逐,妾虽知以色事人不得长久,只是不想红颜未老,恩情已断,殿下既想让妾走,妾走便是。”
她并无半点哀怨,仍着清丽笑靥,而太子萧令明则更似失望,依然摇首,手底一松,神色和霁:“方才孤还赞你聪慧如狐,不过片刻,怎又愚笨至此?孤不是要你走,孤是要杀你。”
丽人微微色变,却又好似一如所料,并不将他此语当做玩笑,俯身去收拾那一地狼藉,轻声道:“殿下虽长于深宫,却明知庶事,纤毫必察,不如施恩告诉妾,到底妾是哪里得罪了殿下,或杀或剐,妾也好做明白鬼。”
外面张岱已听得里面郎当一阵乱响,疑心是跌了物件,不知何故,又不敢入内相问,一时急的两手乱叉,唯恐伤了萧令明,然殿下平日与这狐媚女子相处间,却偏又从不许外人清扰,倒不过是寻常临帖、作画、抚琴、赏花游园诸如此类,喁喁私语,娇笑不断,那女子百伶百俐,殿下实在宠爱太过想至此,张岱又觉一阵气短,殿下万般得体,唯独这一件,好似白璧微瑕,要紧处则在于此事虽囿于青宫,但几位妃嫔良人等观在眼中,留于心间,倘为天子所知,于殿下,则是大事要事了每每念及于此,张岱总想出一身冷汗,暗叹殿下为何只在此事上糊涂,终审时度势隔着窗棂探问道:
“殿下玉体安否?臣”
“你离此远些,孤倒谢你。”萧令明淡淡道了一句,心底虽不悦,语气却仍如常,门外张岱老脸一红,讪讪应声果真又退去几步。
阿蛮无声一笑,将碎片收拢至一侧,仰首看着他:“殿下原也有教人难堪的时候,”她微微叹气,“这是殿下同妾最后一次品茗了吧?既如此,殿下为何不肯再垂怜妾一回,告诉妾缘由?妾记得,殿下乃温柔之人,不会如此狠心。”
萧令明不理会她言辞,静静看着美人鬓间还插着自己所赠玉簪,便伸手将它取下,转而勾开美人衣结,阿蛮不意他忽如此动作,不由瑟缩,那衣裳已自肩头滑落,露出那洁白如脂的肩头,而肩头交织着的丑陋疤痕则无疑让阿蛮心底陡生惧意,她便第一回在他面前露出无措受惊神情来,虽只一瞬,仍让太子萧令望亦跟着痛了一瞬。
“你从不肯让孤好好看你,是这个缘故罢?”他手底玉簪一路滑过那本如玉的肌肤,阿蛮已察觉出这温度这力度都已绝非再是往日怜爱,犹如轻浮浪子,然而殿下的神情却仍是怜爱,于是她终在不甘屈辱的战栗中,凝结出一滴她只肯于独处忆及旧事时方才有的热泪。
萧令明一笑,似讽似惜:“卿的哪一寸肌肤孤未到过?无须用双目,孤也知你是什么样,你还真当孤无珠?”
他面上和煦远甚春风,仿佛不过论道,不过谈天。
阿蛮极力克制,半晌方复镇定,以同等姿态回敬道:“是,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殿下也是肉体凡胎呢。”
萧令明不得不再一次折服于她的妙言,他曾醉心不已的,精美修辞所构建的绮丽世界,一如诗书。是故他也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半晌,方温柔笑道:“你让孤恶心。”
阿蛮反问道:“是么?那只怕是因为妾曾触到过殿下的那颗心,”她冲他嫣然一笑,亦含讥讽,“不是么?殿下既知妾一身鞭刑,也知妾身世污浊,却仍自甘于此,殿下素来天纵英明,素来束身自好,这又作何解?”她停顿一刻,直视青宫之主,一如从前,“殿下为何至此还不肯吐露一二,又何必跟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