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席上果真多了杏肉果脯,杨梅雕花蜜饯等物,因皇帝素不爱甜食,这些并不常见,萧令明亦是不爱,只担心簌簌饕口馋舌,不好朝她使眼色,却见她规规矩矩,心中稍稍得几许安定。
殿内鱼怀恩已屏退了宫人,皇帝举箸夹了块红绫餤慢慢食用,笑看簌簌:“良娣在东宫住的可还习惯?中原不比西北。”簌簌投箸小心答道:“习惯。”说着看了看上首萧令明,皇帝遂瞥太子一眼:“看来良娣很怕你太子。”萧令明一时无言相对,于皇帝眼下又不好有动作,只默默咬了咬牙关。
“今日是家宴,良娣不必拘着,有朕在,太子不敢拿你怎样。”皇帝说罢却又是点到萧令明:“朕看良娣娇弱,太子平日要多照拂。”簌簌本欲辩解自己,话到口中转了几圈终是忍住。听太子应了,脑中已开始走神,殿下在他爹爹面前像稻草人一般呢,簌簌一面细嚼慢咽,一面漫想,忽又听得皇帝道:
“良娣到底年纪尚小,想家怕是在所难免,可想见一见爹爹?”
萧令明手底金箸遂滞了一滞,天子无闲话,他向来清楚,已听簌簌答道:“妾更想爷爷,更想见爷爷。”萧令明心头一窒,登时冒了一阵冷汗,恨不能封死了她那张口,将她拖出去好生教训。皇帝果真起疑道:
“朕记得叶子勉的父亲,也就是良娣的祖父,不是七八载前病殁了的?”
一时间空气似凝固了般,萧令明脑中轰然一炸,知是祸从口出,再也救不得,手心汗意涔涔而出,遂缓缓阖了双目,只听天由命而已。
“是,陛下,爷爷是已病殁,可妾仍非常思念他,”簌簌亦是听得一惊,脑中转得飞快,一字一顿掂量仔细,“因父亲常年行军打仗,少在家中,妾年幼时,多是祖父相伴,可惜祖父未等妾长大些孝敬他,便生病去了。方才妾一时失言,说出那样的话,还请陛下降罪。”
萧令明听罢,一颗心重重跌下,一面难免恨极眼前小人儿竟还有这样折磨人的本事。皇帝微微一笑,有几分赞许意味:“良娣仁孝,子欲养而亲不待,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是。”簌簌虽已听不太懂皇帝所言,仍毕恭毕敬应了一句。
皇帝说罢目光漫漫自萧令明身上掠过,不再提此话,笑着转了一眼席上,对簌簌道:“良娣多用些,免得日后你父亲见了你,看着心疼。”簌簌想了想,答道:“妾谢陛下。”
皇帝便又问她几句,不过寻常家常,簌簌皆应得一清二楚,不多不少,萧令明一顿饭下来,汗却是湿了整个后背。
“鱼怀恩,带良娣去花园走走。”皇帝搁了金箸,拿过帕子拭了拭嘴角,簌簌闻言忙起身道:“妾告退。”一转身随鱼怀恩指引出了殿门。
萧令明不复方才心惊肉跳,一时也松快下来,起身亲自将青盐水自宫人手中接过呈给皇帝,皇帝看了看他方遮袖漱了口,道:“太子何故这般殷勤?”
“方才陛下刚教导过,臣惭愧。”萧令明低首道。
皇帝不理会他这套做派,转口提道:“青海湖的捷报你也看过了,朕这几日想了想,此一役于国家,确是振奋人心,只是叶懋仪另请罪说了,他未能乘胜追击,实因粮草乃后顾之忧,你在户部历练有段时日了,辎重的事,怎么说?还有,”皇帝拈过之前军报掀开,“叶懋仪又上表进言,西北边事日后当以防御为主,你以为如何?”
粮草之事正是萧令明介入户部后颇觉棘手的一件,因国朝自青龙十年伊始,连年大幸边功,诸卫府兵皆改由朝廷征募,军费一项开支遽增,耗费巨大。皇帝又因国库丰衍,而视金帛如粪壤,赏赐贵宠亲王后妃,无有限极,宫廷开支一项,亦是浩繁。萧令明却知这两项,也是崔相公曾谏言之处,更是君臣二人龃龉起始之处,今叶懋仪可谓再次逆鳞,心底直叹,略一思想,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