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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地觉得开心起来。

    他终于交到了这个朋友。

    虽说这个朋友,哪怕在他这个孩子看来,都实在是有点儿疯。

    可那是他喜欢的疯。

    却奴识字,认得那个“疯”字。

    他在心中想,肩胛,那个半大不小的男子,是不是正是恣肆于风,又染疾于风呢?

    他们这一跑,竟直跑到渭水河边,在渭水河边迎来了朝阳。

    却奴从小在长安城里长大,却是头一次在这旷野中看到朝阳。

    那朝阳衔着露水,在渭水河对面的野草极处缓缓生长。一出来,就裁起万丈朝霞作为衣裳。那朝霞在日边横披开来,那样的霞光万道,那样的瑰彩纷呈。他先只看到天边的云红了,镀了边地红了,然后那红转为金、金转为光亮,光亮转为赤橙黄绿青蓝紫,转成七色,都不是人间所能有的色,那色又转成灿烂……然后、一轮红日才捧出,无边光景顿辉煌!

    那样辉煌的朝阳他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

    看到他一脸感动的样子,那个人却平静下来,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头,若有欣喜地道:“你这小屁孩儿,竟也不俗。”

    却奴一抬脸:“你叫我小屁孩儿,却也太俗。”

    说完,两人同声哈哈大笑起来。

    却奴跟那人在一起混了几天。这几天的日子,却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曾有过的畅快。他早忘了要如何郑重其事地跟那人说:“我要你教我。”因为不用他说,那人已开始在教他。

    他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吸。头一天他们跑到渭水河边,玩累了,两个人就一在树杈,一在树底下的草地上歇息。初升的太阳暖融融的,草枕在脖子下面有点儿痒,从没有出过长安城的却奴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片金黄。他听着流水在自己身边响,那水声像是冲过了他的身子,冲得他与昨天的自己都恍如隔世了。

    忽然他低声地说:“我的爹和娘昨天晚上被杀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

    “奇怪的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伤心。”

    他的声音里有困惑也有怅惘。

    “可能我很早就猜到,他们不是我的爹娘。”

    树顶上的人没有动静。而这毫无应答却更让却奴安心了些。他不想听到什么话,他只是想低声地说说。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头顶上的肩胛问:“你的呼吸不稳。你知道一个人该怎么喘气吗?”

    却奴愣了愣,然后,他忽觉得自己的耳朵边静了下来,一声一声,只听到肩胛那悠长的呼吸,他忍不住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以跟上他的调子。在那重新调整过来的节奏里,他仿佛听到了草的呼吸,叶子的气韵,天上飞过的鸟儿的吐气。他觉得自己融入了这身边万物里,呼草木之所吸,也吸草木之所呼。那样的呼吸,仿佛人生都是一件乐事了。

    这一场呼吸让他感觉有如重生,仿佛自己的心和肺头一次降临到这个世界,头一次感受到那样一种韵律。头一次发现,自己与这身边草木,水边鸥鹭,竟如此息息相关着。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可睡中,他有时还会半明半暗地醒来,隔着眼皮,感觉到那太阳渐炽渐暖的金黄,感觉到自己跟不上肩胛呼吸的声音,他就会重新调整,一直到再次睡去。

    阳光拍着金色的小手,掺和着头顶上绿叶的手,依次地拍打在他的身上。

    那是天地生人交互的律动。

    却奴说不出那是什么,却直觉到、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

    而最让却奴高兴的是,他头一次感到一个人的呼吸就响在自己耳侧。

    从小他就睡得距离爹娘好远,隔壁响起的,总是张五郎那笨拙的鼾声。那鼾声搅扰了他的整个童年。这是头一次,他是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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