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长安。
易怜香望着窗外一棵大杨树上飘飞的黄叶,长长地吁了口气,随后他点起了一炉京城奇芳阁特制的龙涎香,脱下了他那身银缎子面的丝袍,在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杯里倒了些温得恰到好处的竹叶青,然后伸直身子,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张宽大的象牙床上,他觉得愉快极了。
可是在一个月前,他还不敢这么做,因为那时这屋子的主人还是雷万啸,碧落堂前任堂主雷万啸。可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他易怜香,而雷万啸已经永久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每当他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愉快中的凄凉也许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要被别人所取代。
易怜香啜了一口酒,刚刚闭上眼睛,就有人在敲门。易怜香没有动,淡淡地道:进来。他不用问是谁,因为在堂中敢来敲他门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钉子!
钉子姓丁,名叫丁秀古,而了解他的人都叫他透骨钉,因为他若要了解一个人,一定能看到那人的骨头里,他若要对付一个人,也能像钉子那样钉进人的骨髓里。钉子站在地上,瘦削,挺拔,尖锐,正像一根钉子钉在地上。易怜香问:什么事?钉子垂首道:萧名士有飞鸽传书来,书上说叶狂生已死,但佛手胡冰和鬼手神枪项威以身殉职,他自己也受了伤。
易怜香面无表情,问道:东西拿到了吗?钉子道:没有。易怜香目光一凛:叶狂生没有把东西带在身上?绝不可能。钉子道:属下也这么想,萧名士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东西,自己又伤重难行,于是派卫屠回到叶狂生吃饭的那家饭店去找,结果卫屠死在那里,被人用通条刺穿了肚子。
易怜香哦了一声:那地方居然有人能杀得了卫屠?钉子道:萧名士说卫屠的剑并未出鞘。易怜香道:大意轻敌,死不足惜。书中还说些什么?钉子道:萧名士已查清那面馆的情况,老板姓石,有一个女儿叫秀姑,另外还雇了一个厨师叫小狄。事发之后,这三个人都不知所踪。那面馆后院有口井,井台上有些血水,后门外有车轮痕迹,萧名士跟到后山,发现了一处新坟,里面埋葬的是姓石的老板,但他的女儿和那厨师都不见了。
易怜香听他说完,站起来走到桌边,又倒了杯洒,慢慢喝下去,才道:那老板是怎么死的?钉子道:是被人用钢丝勒下头颅的,这无疑是卫屠做的。易怜香轻弹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卫屠杀石老板是因为他见过那东西,可他没能杀死另外两个人,反而被他们杀了。那东西一定在这两人身上。你立刻派人赶赴江南,把东西给我带回来。
钉子道:是。他没有问这两人的死活,那并不重要。他正要出去,易怜香又道:慢着。你去帐上拨九千两银子给卫屠三人家里送去,另外派人到江南时带上京城名医小华佗,给萧名士疗伤。钉子道:是。关好了门,径自去了。
易怜香慢慢走到窗口,向外看着。风中又有黄叶飞舞,只要是叶子就摆脱不了凋谢的命运,那么人呢?
十月初四,长江南岸,枫林店。
风急水寒,长江看来像是无数匹脱缰的烈马,夹杂着落叶衰草奔腾咆哮,一泄千里,气势骇人。小狄和秀姑一路北行,在这一天傍晚来到了枫林店。他们要到草原去,因为那里曾是小狄的家。
天黑水急,渡口上已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影,于是两人便住进了一家名叫清源的客栈。正巧这客栈里只剩下了一间客房,虽然显得脏乱了一些,但是他们并不在意。可两人刚住进去,又来了一对夫妇,男的面容木讷,看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人;女的脸皮黝黑,语音嘶哑,听来像是乌鸦一般。
二人一听说没有地方了,男的要走,女的却吵着不肯离开,气得掌柜脸红脖子粗,命伙计拿大棒子赶人。幸好小狄为他们解了围,于是这四个人,二男二女便住进了一间屋子。
床只有一张,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