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瑁这一夜睡得挺好,虽然奉国公府的马厩里不免有些臊味,然而在不冷不热的暮春初夏之夜,枕着蓬松的稻草而眠,倒让他又想起了当年在乡下当牧童的时光。酣梦之中,耳边传来锁子碰撞的声音,恍惚中他想道:糟,主人又来了!
他的手在身边胡乱摸索着,想把昨夜看过的书藏起来,免得又挨骂。然而背心上一痛,他骤地清醒过来。他就地一滚,刀便砍在了他的身侧。他的手足都被捆得死紧,无法起身,便只能滚了几滚,身后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紧跟着追过来。
然而,啊!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是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唐瑁突然听出来了,那是罗彻敬的声音。
唐瑁终于又翻了个身,他看到罗彻敬倒在地上,少了一条胳膊,他在地上挣动着,看上去己经极是虚弱。在他身侧,一名女子执刀站立,刀尖抵在他的心窝上。
贱人!我家收留了你,供你衣食无忧,待你如同宾客,你竟然这样子报答我!罗彻敬萎黄的脸上现出憎恶的神情。
看到这情形,唐瑁隐约明白,罗彻敬的叛变失败了,他啧啧两声叫道:五郎,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还非拉我垫背不可。要换了我,一准把好酒好肉地端过来,让你日后重阳清明,都给我上一盅才是。
他在那里唠叨个不休,罗彻敬突然跳起来往自己的刀上扑去,翟女的刀再往前一递,就刺入了他的心窝。罗彻敬的身躯象一尾正在跃出水面的鱼,保持着一个弯拱的姿式,僵在了那里。他的面孔用了最后的力量侧转过来,喉咙中发出一边串的颤音,却终于再也没有化作任何有意义的词语。
十五年前,你也在军前效力了吧?翟女的记忆中有一些模糊的画面,那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年幼兵丁,簇拥着和他们年龄相仿、骑在马上的小将。那会是他么?翟女抽出刀,并没有太多血流出来。罗彻敬的血已经在先前流净了,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这里,本是十分不易。
翟女砍断了唐瑁的绳索,这时外面的聒噪声己经大了起来。唐瑁急问道:情形怎样了?
翟女摇头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她指了一下罗彻敬道:刚才他慌里慌张地闯进来,身边只带着不足百人,大约是败了罢!
外面传来厮仆争执的声音:这个镶松母石金瓶该是我的!
凭什么?另一人叫道:你都拿了那串祖母绿项珠了!
隔着一间院子里,瓷瓶落地时发出脆响,还有门板蓬地倒地,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景象。
你是唐瑁这才想起来,该过问一下这女子的身份,翟女道:我是鄂十七郎安插在奉国公府上的人。她又侧耳倾听了一会,露出欣然之色,道:是痴儿的声音!他们杀进来了!
唐度支就是关在这里吗?赵痴儿大大咧咧地问道。
是,就是这里!引路的人吓得魂不附体,连声叫道:我是被逼附贼的,赵大爷你要代我伸冤啦!
你说冤就冤啦郑痴儿发觉门锁是开的,轻轻咦了一声。
翟女收刀入鞘,迎上前去,为他开门。赵痴儿一怔,又一喜,连忙道:你没事就好,我还一路担忧着呢!他再往内面看去,先是见到唐瑁,复又看到罗彻敬的尸身。
唐度支!幸好你无事!他至此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翟女身边跨了过去,将唐瑁从地上拉起来,给他挑断了绳索。唐瑁揉着发麻发青的手腕,道:你小子!倒底还是来迟一步,若不是那位娘子,我都死结实了!
罗彻敬是翟姐杀的么?赵痴儿笑道:那翟姐可赚了,这是首功一件呢!
翟女摇头道:他其实只余下半口气了,不能算是我杀的。
赵痴儿犹豫了一下,又道:有件事刚才我还在想要不要告诉你罗昭威在王府中被生擒了,太妃的意思,还想留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