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主人是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看上去实在是其貌不扬。干巴巴的面孔,稀疏的头发,左右额角明显地已经光秃,两边鬓角斑白,眉毛依稀可见,颜色暗淡,两只眼睛也是小而暗淡,看样子小时候是褐色的。身上是一套官员们常穿的西服,衬衣上系着领带,看外表要么像个会计,要么也许是哪个小企业的经理。可是写字台却有台球台那么大,上面一排五颜六色的电话,一台传真机更显示出官员位高权重。办公室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宽敞的办公室只有电影上才能见到,但那不过是导演脑子里自由驰骋的幻想,因为平头百姓中未必有人见过那么大的办公室。
维尔丁中校的个子比中等还高,体态也匀称,可是此刻挺直身子站在巨大的写字台前却像个锡制的玩具小兵①。
①按安徒生童话《坚定的锡兵》中的形象制作的玩具。
“不可理解,一个人在医院里躺下睡觉,第二天早晨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主人的话音那么轻,维尔丁竭力不漏掉一个字,却又不敢走近一些,只好使劲伸长颈子。
“是我的错,可是我们不敢派人去守卫,担心引起注意……”维尔丁开始辩解,但办公室的主人打断了他的话:
“别嘟嘟囔囔,讲话要清楚。”
“医院是民警系统的,经常住着一些侦探,那些人眼尖心细,什么事都爱弄个清楚明白,”维尔丁一边说一边按捺住对主人的憎恨。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一辈子什么都不干,什么责任都不负,只会发号施令。
其实反间谍官员想错了,这样一类人是不存在的。办公室的主人一生过得像奴隶一样。爬得越高、办公室越大,身上的枷锁就越重。
“我们在医院里找了个可靠的人,”主人默不作声使维尔丁受到鼓舞,说话也更有把握了。“目标一走我们就知道了。我派了几个人去,可是他的车里有武装警卫。”
维尔丁隐瞒了一件事:总局那位上校夜里去找过奥加尔科夫,他们曾企图在路上拦截他,却扑了个空。
“无谓的忙碌,”主人说道。“把这个执拗的老家伙除掉,我不愿意听到他的名字。我们什么都批评,可是我们的前人却没有碰到这种障碍。不久前我签了报销单,那么多钱可以买一支军队。您向我保证说建立了一支专业队伍,可是您却拦不住一辆只有两个人警卫的汽车。”
“请原谅,我们不能在离莫斯科仅十公里的地方开仗。这里不是车臣。”
“车臣稍微靠南边一点,仅此而已。我已经说了,把那个人除掉。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说过:只要人在,问题就存在……后面的话您想必知道②。就这样吧。”
②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即斯大林。那句话后面一句是:人不在了,问题也就没有了。这两句话在俄罗斯广为流传,据说是斯大林讲的。
索尼亚带着豺狼把奥加尔科夫上校送到栅栏门口,一直等到他坐进“伏尔加”车,消失在树林后面。
“伏尔加”左右摆动,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这时有个人站在灌木丛中,用望远镜观察汽车。
“当然,这里下手最方便,”他放下望远镜说道。
他的搭档“咔嚓”按了一下马表,答道:
“怎么离开这里?一上公路就会遭到封锁。难道你想死后再拿美元?”
乌特金中校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浏览报纸,没有任何新的发现。一个人被免了职,另一个人受到任命……免职……免职。乌特金读到一些人被免职、另一些人获得绣金肩章的报道时感到一种快意,尽管空出来的职位跟他毫不相干。一个瘸子总不会对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独舞演员位置空缺这样的消息感兴趣吧。
乌特金不喜欢自己的长官,尽管上校对人并不苛求,而且言语不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