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黄昏风停的时候。我习惯地往镇外的防波堤走过去。我认为听听海浪声音大大有助于乘凉,而聪明的人们每当这闷热的时刻总聚集在有冷气设备的咖啡馆或餐厅。理论上确实如此,可是,像我这种年龄的人,长年积习是一下子改不了的。我已在这堤防的尽头处蹲了个把小时,望着海面。夕阳西下后晚风开始拂过-这是我最喜欢沉浸的气氛。
我于战争期间搬到这个海边小镇来住。这是内人的娘家所在地,而我搬到这里来算是疏散。后来,我在这里住惯了。我总不能闲着不做事,于是慢慢开始买进一些工具和材料。到仅有的一些钱用完后,我就变卖家里稍值钱的东西,甚至把内人名义下的一小片山林地卖掉,然后买进更多的工具和材料,恢复我的老本行-制造保险箱的工作。这样的日子已过l0年了。战前我曾经在东京一家大工厂工作过,所以算是个行家。不过,在这样的小镇经营这种行业,卖出的保险箱数量非常有限。虽然内人屡次建议到大都市去开店,但我还是决定维待现状。保险箱和庭石同样,到远处去买的话所花的运费相当可观。在附近买不但可以省去笔费用,一旦发生故障,修理也方便。干了五六年,镇上有可能买保险箱的地方大多已买过,好像再也没有发展的余地,我就只好兼卖铁柜、手提保险箱以及金属家具之类东西。这些商品我是向大陂的厂家进货来卖的。这个镇后来开发为工业区,规模扩大后,也变得热闹了许多。我现在的生活已是无忧无虑的了。前来订制保险箱的客人每年至少有一个。我的独生子夏夫已在大陂上大学。我住的屋子只有三个房间,其中一间还是小小的工坊。
和内人宽子原守一起的生活过惯了,我现在惟一难消受的就是这黄昏风停的时刻。
海水有时候看来非常清澄,有时候则显得相当浑浊。海水浑浊时,我往往会幻想是附近有船只遇难沉船的缘故。其实,这应该是因为潮流和海风的关系而引起的现象吧?海水清澄有它好看的地方,而浑浊时也有它另一番景致。望着海水时,我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我由于干的是非常细致而且相当伤眼睛的活,所以,每天花个把小时时间望望海,这对我很好。獭户内海虽然有别于外海,然而,海浪大时还是汹涌得相当惊人。夏天里我每天到防波堤的时间是黄昏风住的时刻,其余的季节我于清晨或是人晚后去。这已成为我的习惯了。
这一天风平浪静后,还是经过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吹起晚风。大海先从远处逐渐变黑。吹来的是海风,所以,长时间待在堤防上,身体会变得湿乎乎的。到这时候我就转身回到万家灯火的镇上来。
这一天,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不想直接回家。这样的事情我偶尔会有。反正回去,家还是那个老样子。我家就在随时会扬起灰尘的马路边。开始腐朽的木板门由于和疏疏落落的篱笆连在一起,所以勉强撑着立在那里。这个门扉和柱框永远有两寸左右的隙缝。玄关的门不使点劲就拉不开。进玄关处经常看到宽子脱下后不好好摆着的凉鞋。便宜货鞋橱里摆有一双我的皮鞋。而摆在这旁边的是伞架。惟一的雨伞已经破洞。我不是买不起新雨伞,只是懒得动,所以也不管它了。由玄关地面上去的三席小房同里,什么装饰品都没有。左边是我们夫妻的起居间兼卧室。木板走廊外的院子小得不能再小。刚疏散到此地来时,我们曾经试着在院子里种菜,结果毫无收获。我们夫妻的卧室是六席房间,与此为邻的是-间四席半的,而我就在这旁边加盖了一间两坪左右的工坊。
那是大约七年前的事情。因为我干的是制造保险箱的行业,所以地板铺以厚厚的木板。我的工坊从来没有过同耐摆着两座保险箱的情形。四席半房间后来不为生活起居所用,而充为放置各类工具的场所。这个房间里还摆有一座我们家自己用的保险箱。
在摆置这座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