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把日本式房子地板和地面之间的空间灌以水泥。我不是有钱人,根本不需要用到保险箱,我之所以在家里摆一座保险箱,目的在于保存曾经向我买过保险箱的顾客名单、每一座保险箱的开锁密码以及副钥匙。这座保险箱可以说是为其他的保险箱而存在的。
宽子这时候已洗完碗筷,正在读着旧杂志吧?暮气沉沉的家里,惟一的光源是六席房间的六十烛光电灯。家里虽然暮气沉沉,但也不能说贫穷,日子不能算过得不算人样。我们夫妻最大的精神寄托是正在上大学的儿子,只要儿子顺利长大成人,我们别无奢望。我不想存多少钱,也不想到大都市去开大一点的店。
对目前的生活心满意足,只求平安过日子,这是我目前的心境。
我知道我是安于现状、生活力不旺盛的人。这一点宽子和我相同。
想到这一点时,说实在话,我有些帐然。
我走进一家小馆子。这家我来过两三次的馆子,每次来时生意倒是蛮兴隆的。第一次来时,这里的整条街还没有兴盛。第二次来时,这家店已经改装了。而第三次来时,看到的是生意鼎盛的情形。今晚店里的情形和上次一样。我进去的时候,里头只有靠窗的一个空位,而且这一桌一边的座位上有一位穿着体面的绅士正在那里喝酒。“这位先生和您同桌,可以吗?”——女服务员问这位绅士时,他直接对我回答说:“请。”
在怎么样的情形之下和他攀谈起的,这我记不清楚。其实,同桌饮酒,这还不够构成攀谈的理由吗?
“我不是本镇的人,我是在邻镇开一家小工厂的。我很喜欢看流过这个镇的美丽的河,所以准备在这里买一块地,搬过来。我今天就是来看土地的。我的名字叫做梅津顺。”
我没有道出自己的姓名,我认为应该没有这个必要。绅士这样问我了:“请问,你是干什么行业的?”
“我是制造和销售保险箱的人。”
“嗬,这是难得一见的行业。虽然这在大都市里不算挺稀罕,在人口三两万的小镇里恐怕只能见到一家吧?何况你是自己制造的,相信你开的工厂一定很大才对。你是一个人经营的吗?”
“我以前在东京一家工厂工作,疏散到这里来之后,自然而然地住下来了。”
“生意一定很兴隆吧?”
“混饭吃而已。光靠做保险箱连养家都不容易,所以我就兼卖家具哩。我连店都没有。”
“是吗?依据我的预测,这个镇五年后的人口一定会膨胀到目前的十倍,你这个行业将来一定看好。”
“但愿如此。”
“你说的保险箱当然是指那很重很重的东西喽?”
“是的。”
“这样的东西由你一个人做吗?”
“不,铁架子是委托铁制品工厂做的,我的工作以装锁为主。”
“原来如此。这个工作应该一个人就可以做嘛。那你是一位高级技术人员锣。”
或许这时候可能有些醉意了。对方不是有可能买保险箱的顾客,应该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谈起生意经的,可是,这位绅士说要把自己的工厂移到这个镇上来,这样,他不是有向我买保险箱的可能吗?他说这个镇的人口,五年后有可能膨胀到目前的十倍,到时候移到大街上去开一家像样的店,怎么样?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我对保险箱制造业是完全外行的——”绅士津津有味地啜饮着老酒又说:“战后到处可以看到被火烧了的保险箱。你是不是把那些东西收回来翻制的呢?”
“不,那时候我还没有在这镇上做制造保险箱的生意。不过,拿被火烧了的保险箱来翻制不划算,倒不如做新的。被火烧了的保险箱只是一堆废铁而已。”
“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