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努力想要避免的事。
是同一间客厅没错,宽敞而高雅,墙壁漆成暗绿,白色大理石壁炉台上挂的维也纳镜子镶有阿拉伯式藤蔓花纹的金饰,罩在家具上的白套子在黄昏里看似鬼魅。吊灯好像连块玻璃片都没少。而且房间里的人还真不少。
何顿认得出索林·马许的黑影,还有一个女孩,她——感谢老天!——绝不是希莉雅或者玛歌。看来他们原先站得贴近,可又跳开彼此。这一刻紧张的静默在何顿的脑子里嗡嗡回响。
“我是唐·何顿啊,索林!我还活着!我……你没收到我的电报吗?”
索林向来浑厚的声音在幽暗中震颤着。
“谁——?”
“跟你说啊,索林,我是唐·何顿!说我死了全是瞎编的!或者至少……你没收到我的电报吗?”
“电……”索林开口道,然后住嘴。他的手往外套侧边口袋移去。然后,清清喉咙,他缓慢清楚地发音——但声音依然颤抖,“电报。”
“没错,索林!”女孩呼吸重浊。(她是谁?何顿无法看清她的脸。她的声音年轻柔和。)“你——你的确收到一封电报!”她吸口气。“电报跟我同时抵达。我们——我跟它是在门前台阶一起到的。可是你没打开。你把电报揣进口袋。”
“唐!”索林喃喃道。
然后他迟疑地往前挪动,缓缓移行的步伐沉沉地踩在硬木地板上。
何顿弯腰捡拾掉落的手电筒。他真该踢自己一脚。他看到索林满心欢喜,那种好脾性跟亲切感发散的光芒总是环绕着索林,所以他没完全醒悟到这样会吓到他。而这么一来(催逼而至的念头)希莉雅呢?索林还没打开电报!所以希莉雅也还不晓得了。
索林穿套暗色西装,走入窗口射进来的夕照以前他只是模糊的一团黑跟白。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盯着何顿瞧。他变化很少。也许比以前胖了点,健壮的体格更加厚实,脸部也添了肉:是张英俊的脸,虽然日渐发福让他细致的五官看来稍嫌小些。额头出现细微的横纹。不过那头黑发——闪亮而且抹了油,顺得恰到好处——没露出半抹灰色。然后索林醒转过来。
“亲爱的老小子!”他叫道。仿佛冰柱当啷一响倒下。他伸手环上何顿的肩膀,满腔热情地猛拍他的背。他补充道,匆匆忙忙语无伦次:“我没想到……务必见谅……目前这种情况……发生了那些事情——”
(发生了那些事情?)
“总之,”索林说道,笑容里绽放了所有的魅力和亲切,“总之,亲爱的老哥,你怎么样呐?”
“很好,谢谢。从来没有更好过。可听我说,索林!希莉雅……”
“噢,对,希莉雅,”索林起了个新的念头,短暂的停顿。他暗色的眼睛有意逃避。“希莉雅……这会儿不在这里。”
何顿的心一沉。难道他永远都看不到她了吗?也许她和国会议员德芮克·荷斯果外出了。不过,这样也许更好。
房间另一头传来细微的咔嗒声响,一盏灯捻亮了。
女孩盘桓不去,站在罩上白布的沙发的另一头,那儿立了张小茶几和一盏覆上淡棕色灯罩的台灯。她摁下那盏灯的开关时,索林和何顿猛地转身。女孩站在台灯上方,强光从开口处往上照着她的脸。女孩试着保持冷静自信的神态。
她也许19岁吧,虽然发型和化妆都显得比较老气,而且身材不算高。那束灯光在漆绿的墙当中非常耀眼,照出她滚上白边的深蓝色洋装,金发拢到耳朵上方,收束在一顶白帽里头。陌生人吗?显然是。不过看在何顿眼里,那张秀美的脸配上怒冲冲的蓝眼和任性的嘴唇,依稀让他想起……
没错!让他想起教堂那个背景——从来甩不开的影像——还有一个小花童,12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