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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辽宁抚顺市。发电厂那150米高、号称当时亚洲第一的大烟囱上,喷吐着一股股黑烟,像是告诉人们:经过大跃进的折腾,它并没有稍事休整,而是继续拖着疲惫的身驱,在吃力地运转。它那多病的机体,无可奈何地支撑着,勉强地为东北重工业基地输送着电力,像一个未老先衰的弱夫一样。

    发电厂的各个车间不时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他黝黑精瘦,花白的头上顶着一顶工作帽,一身和工人们一样的工作服套在他那瘦弱的身驱上,脖子上围着一条白毛巾。他认真地和大家一起边劳动,边交谈。人们并不熟悉他,但是与他相处,就像老伙计一样的亲切、随和……他就是贾拓夫,新来的代理厂长。

    被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接受批判、撤销职务以后,贾拓夫逐渐从困惑中清醒过来。事已至此,人总不能老是困在已发生过的事件之中,总得向前看,往前走啊?过去的,让历史去评说,而后来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下去的。贾拓夫向组织提出请求:到基层去锻炼,到实践中去工作。在他等待安排的时候,心情开始平稳,思想才开朗了一些,愿意和夫人白茜一同到街上走走,恢复一下身体,也接受了孩子们的意见,周末一起去政协礼堂看看电影,调整一下情绪。不过,他仍不愿见熟人,总是在电影开演后进场,散场前离去。不知是自己面薄,还是怕连累别人,反正那时熟人相见,彼此都会觉得尴尬。

    1960年11月,中央批准贾拓夫的申请,安排他到辽宁抚顺发电厂担任厂长。他兴奋起来。一年来赋闲和反省的日子,总算挨过去了,又可以工作了!只要能继续工作,以前的各种不愉快,各种委曲、挫折,似乎都可以忘却。对于这些以工作为全部生活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处罚比剥夺他们工作的权力更使他们难过的了。贾拓夫此刻以一种期待的心情开始打点行装,好像他不是被下放,不是被贬黜,而是接受了一项什么重要任务。

    他的孩子们对此却有不同想法,他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时他们还不懂什么是党内斗争,什么叫路线问题?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好人,是一个只会辛辛苦苦工作,不知休息,也很少有时间顾及他们的父亲。他们还知道父亲是个4级大干部,听说比部长的“官”还“大”。现在听说是因为犯了错误,要去当个小小的厂长,还要到远远的东北去,他们心里很难过,想不通,也感到有一种精神压力。

    贾拓夫察觉到孩子们的精神状态,他严肃起来。是啊!过去自己的脑子里全被工作塞得满满的,从来没有精力考虑孩子们。好像只有受到了批判和处分后,才又回到生活中来。可是这时怎么对孩子们讲清楚呢?他没有发火,而是召开了个家庭会。他耐心地对孩子们说:“爸爸就要到东北去工作了,希望你们还和以前一样,不,要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学习,比以前更争气。爸爸的事情,你们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现在不要去多想,不要有压力。如果爸爸官大,你们沾沾自喜;爸爸官小了,你们就垂头丧气,那么如果爸爸当农民,回老家种地,难道你们就不要我这个老子了?!”他还深情地对孩子们讲:“几十年的战争岁月中,有无数的好同志为党的事业牺牲了。我们过来的人有了权力、地位和待遇,若不努力把他们未竟的事业担负起来,何以告慰死难的同志?我们今天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争名争利,还算什么革命者!你们长大了也要工作的,也是继承先辈们的事业,要多想学习,多想工作,少想个人,少想待遇、地位。在这一点上,爸爸妈妈是相信你们的。”确实,贾拓夫在几十年的革命斗争生涯中,从来都是积极工作,连生死都可以不顾,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名利与个人得失呢?

    当然,他对于硬定他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从根本上是想不通的。他对白茜说:“我们辛苦了几十年,没有做过对不起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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