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
黛玉道:“果然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
宝玉点头叹道:“好妹妹,你别哄我。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之意白用了,且连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你皆因总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
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地望着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从那一句上说起,却也怔怔地望着黛玉。两个人怔了半天,黛玉只咳了一声,两眼不觉滚下泪来,回身便要走。宝玉忙上前拦住:“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
黛玉道:“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知道了!”说着便沿着那青石花径,头也不回地去了。
宝玉站着,只管发起呆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恍惚有位少女走了过来:“找了你好半日,原来却在这儿!”
宝玉正出了神,并未看出是何人来,便一把拉住,说道:“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
眼前那少女听了这话,吓得魄消魂散,只叫道:“神天菩萨,坑死我了!”便推他道:“这是那里的话!敢是中了邪?还不快跟我回去?”宝玉一时醒过来,睁眼一瞅,原来是袭人见他出来久了,不放心,一路寻了过来,顿时羞的满面紫涨,忙忙的抽身跑了。
袭人见他去了,想起方才在路上正好又遇见了黛玉,心事重重地一路低头走着,连招呼她也不曾听见,看那路径,分明又是从这儿走回去的,心下便已明白了八九分。想到娘娘赏赐红麝香珠的那番苦心,又想到自鸳鸯那儿听说的,关于中秋之后,娘娘要亲自赐婚的传闻,再瞧方才宝黛二人那意眩神迷的情形,只怕日后必定会生出一番事来,不知到时候,该如何收场才好呢。袭人不由长叹一声,一路盘算着往回走。
走过沁芳桥时,她迟疑地停住了脚步。霞光早已黯淡,暮色初升,天空呈现出半明半昧的冰蓝色。袭人倚栏而立,默然远眺。水面上影影绰绰地,浮现出一轮薄冰似的圆月,白色的水鸟,扑闪着翅膀,轻轻地掠过。
袭人在暮色中站了很久,那薄冰似的圆月,也已化作了一轮光华灿烂的白玉盘。终于,她转过身,下定了决心似的,踏着清寒的月光,朝蘅芜苑的方向而去。
顺着云步石梯走上去,进了蘅芜苑,一股清寒的芳香,扑鼻而来。院子四处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
宝钗俯身在月光下,正在细心地栽植一株已枯槁的花木。她穿一身素净的白色衣裙,面上不施脂粉,黑漆油光的满头乌发,只用一根银簪子松松地挽住,身上发上,一概首饰全无,只在手腕上笼了串红麝香珠。浑身上下,似乎散发出薄雾般的银白色光芒,远远望去,她像是月光流泻下来,被夜的寒气所冻结后,凝固在大地上那虚幻的影子。
袭人走过去先打了声招呼,再仔细看那株花木时,不由便呆住了:“这可不是咱们院子里那株芙蓉花么?往年都开得好好的,今年才入秋时,便已死了大半边,如今竟完全枯死了,姑娘为何还要费心栽培它?”
宝钗淡淡一笑:“你可知《庄子·齐物论》里有那么一段话,‘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这株芙蓉花虽已枯槁,却尚未朽烂,若细心料理,焉知不能死而复生?”
袭人:“我没读过那许多书,这些话我听了也不懂,不过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