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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作……怎么?我幸福。

    我怕忘却。但愿我幸福的记忆,能超越时间存留在心中。在坟墓里无聊的时候,如果能不间断地重过自己的一生,那有该多好:就恍若在夜晚的睡梦中,淡淡地感受已然遥远的辛酸和快乐,既已遥远,也就不再难受了,回忆痛苦也如此。我怕忘却。在这些纸页上,我要扣住,如同保存干花消逝的芳香能提示你那样,我要扣住我这正在流逝的青春的回忆,以后好能够忆起来。

    今天我同她谈了,对她讲了我的绚丽的梦想和美妙的希望。今天我明白了,她仍然爱我。

    我幸福……我写什么呢?我写,是怕自己忘却。

    而这一切,也仅仅存留在我的记忆中了。

    旧事的记忆,也许能超越坟墓而持续。

    拜会魏尔伦

    我的姨祖母布里昂松她童年的相貌,经过生活带来、又被死亡的痛苦驱走的变形之后,重又显现出来。她眼睛无神地望着我,而我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这时,看护俯下身,冲她耳朵嚷道:“这是您孙外甥,太太。您认不出他来啦?他是纪德先生。”

    姨祖母没听明白,只是重复:“纪德先生……纪德先生……”继而,她突然叫起来:“哦!安德烈!安德烈,是你呀!”我还看见她的手无力地动了动,要来拉我的手。于是,我抓起她那滚烫的手,紧紧地握住,就好像这样就能向她表达我的深情;她抓住我的手,也许就是回应我的感情,因为我听见她喃喃说道:“唔!安德烈!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安德烈!……”

    她极力想说话,又太虚弱而说不出来。看到这种想表露亲热而不能,我不禁落泪。

    接着,我产生强烈的念头,要向她高声喊:“我非常爱您,姨祖母!……”可是,她神志又不清了,眼睛直愣愣的,视而不见。因此,我不敢讲话了,惟恐打扰这颗也许正向往美好事物的灵魂。我拉上窗帘,不让任何东西惊动她的安眠。

    姨祖母布里昂松的葬礼。

    这种事就不讲了,因为要写下来一分析,这份动情就会谢了自发的真情之花。

    再说,印象也不十分强烈。我的意识向我传送应有的印象太多了,一时还抓不住我。

    然而,看到夏尔婶母恸哭,心中也不免哀伤悲痛,而且看她流泪,比我自己流泪还痛苦。我很想以哀痛来尊重她;可是嘴角总挂着一抹若有所思的巧笑。现在想来,妨碍我产生强烈反应的,是我并不感到孤单,注意力过分放在周围的人身上。因此,我倒很想独自一人,看我姨祖母安宁的尸体(这字眼儿丑陋)。我所见的头一位死者。这样我才会流下眼泪,神思就会游荡了。

    皮埃尔·路易在场,他的思想温和,这我理解:他是要在悲伤的时刻,我们也保持清朗而牢固的友谊。我感到他强胜于我;更为随意,而且他无意在自己心中明确这一点。当然,我见了安德烈之后,就琢磨起情感是什么,也怀疑起我是否爱什么人……不过应当说,我的心总因怜悯而颤抖,哦!无限怜悯我所遇见的所有伤心事。

    我若是独自一人,就会拥抱身边这个小女仆了,看她哭得多伤心,听她哭泣我的心都碎了。

    然而,我回想这次葬礼的所有参加者,印象却十分鲜明,想象他们全死了,依次躺在横在我面前的这具棺木中;于是我觉得,永远也不可能听见笑声了:他们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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