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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我妈她爸她妈对叶笙楠进行联合检修,用革命道理加暴力恐吓清除她头脑中的时髦观念和超前意识,企图让她回到传统观念的正道上来,对她用走私挣来的钱购买的豪华物质进行了坚决抵制。她在巨大的压力下似乎安分了许多,没有再闹出什么新花样,平静地享受她倒走私汽车的收获,跟我一样上班下班看电视吃饭睡觉。但是我心里明白,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跟这个家身上了。表面上我们恢复了平静,但是我们都感到生疏了,话少了,连夫妻间的功课也很少温习了,我经常想起鲁迅的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耐心地等待着,不管是爆发还是死亡,我都等着她先来。

    这种平静却又冷冰冰的生活过了半年之久,人们都开始欢欢喜喜地迎接九十年代的到来。八十年代是个让人眼花缭乱晕头转向的年代,物价上涨、抢购风潮、卡拉OK如雨后春笋、歌舞厅遍地开花、电视大普及、工资猛涨、全民普及赌博、娼妓招摇过市、衣服不系扣(西装)裤带脖上套(领带)成了时尚……种种过去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过的新鲜事层出不穷,种种前后矛盾似是而非的口号和理论让人应接不暇,这一切磨练着中国人民的神经,中国人民终于皮实了,达到了处变不惊、沉着应对、认准一个钱字,别的都是扯淡的境界。一心一意挣钱发财奔好日子,这成了保持社会稳定的社会群体意识。全国人民已经从精神上做好了跨入九十年代的准备,即便是天塌下来我们也要创造一个更加富裕、祥和、幸福的九十年代。

    人民期待着,像是为了证实这一点,九十年代的第一个春节前,我们分到了新房子,两室一厅,附带卫生间和厨房。我爸他们也搬到了老干部院里新盖的三室两厅两个卫生间的好房子里。装修热席卷全市,我们家却没有卷入到这场热潮中。我爸我妈他们的房子交工的时候就装修好了,虽然粗糙了点儿,可是我爸我妈仍然心满意足,我爸更是坚决不让动房子的一砖一石:“房子是公家的,我们只有住的权利没有改的权利。”于是他们的房子交工时是什么样儿,住进去还是什么样儿。

    我们的房子交工的时候是毛坯房,不自己装修一下就不能住人。放在过去,仅仅是装修房子这件事情就能让叶笙楠天上地下折腾个够。可是如今她却对此没有丝毫的兴趣,她说无所谓,房子嘛,就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凑合着能住就成了。我却不能不管,我们厂分房子历来的规矩是以男方为主,女职工一律不给分房子。房子是我们单位分的,新的分了旧的就得交上去,我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就是搬家,把旧房子交还给单位,在我们这一拨后面还有大批年轻人等着房子组建传宗接代的窝呢。我的房子还没有交,就已经分给了我徒弟中的一个,徒弟整天眼巴巴地盼着我搬家腾房子,却又不敢说出来,看着他强装出来的巴结笑脸,我比他还难受。于是只好拣最便宜的瓷砖把地面铺平,装了便池子水槽子能用上下水了就收拾东西搬家。叶笙楠继续当甩手掌柜的,把她自己的东西整理好了装到几个纸板箱里,家里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都由我来收拾装箱捆扎,虽然我有一大帮徒弟、徒子、徒孙摩拳擦掌准备为我效力,可是这种收拾家当的活儿别人插不上手,我只好自认命苦,劳累了几天,厂里派了车,徒弟们可算是有了表现的机会,一股脑把家搬到了新房子里。搬家是喜庆事儿,可是我的心里却感到凄凉,想到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到了这步田地,尽头也不远了。

    十二月二十八日,至今我也不明白叶笙楠为什么要挑选这么一个好日子。我还在班上,她给我挂来电话,约我下班后到凤梨餐厅吃饭。这个餐厅我听说过,是个在台湾混不下去的失业者跑到大陆来捞世界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选中了我们这个偏僻的城市,我怀疑他可能在台湾犯了什么事,国内大中城市都不敢露面,所以才跑到这里来躲藏。这个餐厅卖的不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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