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而下来。对羽生而言,如果没看见照理说会从后面跟上来、名叫深町的摄影师的身影,他只会认为深町可能在半路上折返了。
三十公尺。
再五十公尺就能攀越冰壁。
如果意志坚定,技术上并不特别困难。
譬如说,走在宽三十公分的木板上——这不需要特别的技术。然而,如果这块宽三十公分的木板是搭在离地面一百公尺高的大楼与大楼之间,那又如何呢?在平地肯定办得到的行为,就会变得办不到。
深町受到和那一样的精神压力。
攀爬冰壁的技术是一般的程度。
深町自己也充分学会了那种技术。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其他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以完全徒手的状态攀附在冰壁上。如果要在这种地方使用冰楔钉,一一确保安全,实在无法维持羽生所说的速度。
斜度六、七十度的冰壁——感觉上,可以说是几乎垂直。
如果摔下去,必死无疑,但就技术面而言并不特殊。
只要不忘把冰爪的前爪确实打进冰壁,保持平衡地提升高度即可。
问题是,氧气稀薄导致体力和集中力下降。然而,明明接下来要试图攀登超过八千公尺的高度,实在不该在连六千公尺都不到的地方就说丧气话。
不过,恐惧一旦缠上身,一时半刻不会离开。
往下看。
看见底下的风景在自己的两腿之间。冰瀑底下的冰块群。如果摔下去,就会撞上,视摔法而定,不是背脊骨折成两半,就是大腿骨钻进骨盘,刺穿内脏,再从肩头穿出。
脑海中涌现那幅画面。
透过取景器中看见两个点在雪上失足滑落,飘浮在半空中,然后坠落。
井冈弘一——
船岛隆——
他们两人是从比这里高出两千五百公尺的地方摔死的。
而且事情是发生在今年。
今年五月,他们也还活着,自己和他们一起攀越这座冰瀑,进入圣母峰的山麓。
如今,支撑自己体重的,只有几根钻进冰壁一公分,或者不到一公分深的冰爪,以及冰杖和冰斧。
总觉得随时都会从脚底滑落,重重摔在底下的坚冰上。
双脚的膝盖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一回事?
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这种反应。
我在做的行为甚至不能称之为单独行动。尽管如此,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的那一瞬间,竟然如此轻易地害怕,吓到腿软吗?
羽生想做的单独行动,比起我现在面对的情形,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层次。
羽生的内心里,究竟豢养着多么强大的孤独感和恐惧呢?
羽生丈二接下来即将在比这里更高的地方体验的感觉,不会是这种层级。
别抖——
想说给自己的膝盖听时,深町听见了那个声音。
咚……
宛如地鸣的闷响。
紧接而来的是,类似在远方听见喷射机轰隆作响的声音。
轰……的声音。
深町十分清楚那是什么声音。
听过好几次的声音。
是雪崩。
某处发生了雪崩。
而且——
那阵声响渐渐变大。
雪崩正朝着自己目前所在之处,以铺天盖地之势而来。
会停吗……?
深町霎时如此心想。
不会停。
那声音更靠近了。
是努布峰。
雪崩发生在努布峰,或者连接努布峰的岩棱的某个地方。
而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