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已经不会去任何地方。
他不会逃到任何地方。
这里是他的归宿。
太阳已经没入努布峰的另一头。
马上就是黄昏。
深町和羽生在基地营的大型帐篷中,开始煮晚餐。
以压力锅煮米,加热速食的咖哩。
以深町的瓦斯炉煮热水,泡红茶。
马克杯底积了大量的蜂蜜,将热红茶注入杯中。虽然说热,但在这个高度,水在八十度就会沸腾,所以水温不会上升超过八十度。
红茶与蜂蜜的香味,在帐篷中散了开来。
深町再度和羽生对坐在炉灶前面。
盘腿而坐。
羽生只在刚才的衣服外,多套了一件红色风衣。
深町用双手捧着装了红茶的马克杯。或许是不想让红茶的温度稍有散逸,试图经由双手,把温度全部吸收进自己的体内,而下意识那么做的。深町对自己的动作做此解释。
羽生以右手拿着马克杯的把手,不时将仍带有热度的红茶就口。
要问的话,唯有现在。
“关于刚才的事……”
深町畏畏缩缩地开口说。
“我可以问相机的事吗?”
“可以啊。”
羽生点头,没看深町。
羽生的视线对着从手中的马克杯升起的水蒸气。
“你是在哪里发现它的?”
问完之后,深町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随便。
喂喂喂,深町,你不该用和羽生平起平坐的语气说话。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用这种语气说话了呢?
那种事情天晓得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不再认为这是工作了吧。没错。这已经不是工作了。
就算清楚知道这不是工作,现在的我,依然会待在这个地方。
“在圣母峰八千一百公尺的地方。”
“尼泊尔这一边吗?还是西藏那一边呢?”
“西藏那一边。”
“地点是?”
“东北棱。”
羽生直截了当地说。
预料中的答案。
虽然听达瓦·奘布说过了,但再度听羽生自己亲口说,地点又是基地营,令人心情激昂了起来。有一种从内心开始令全身颤抖的情感在发作。
是马洛里。
马洛里在一九二四年,就是走那座东北棱攻顶圣母峰。
“那是去年的事。我曾经想从西藏那一边,练习在冬天无氧单独登顶圣母峰……”
羽生开始娓娓道来。
当时,羽生偷渡至西藏——也就是中国那一边。
从南奇市集往北,攀越朗喀巴山前往西藏,没有经过盘查,从那里进入了圣母峰。当时,只有安伽林与他同行至五千七百公尺的地方。
彼时,羽生踏上了圣母峰顶。
在下山途中遇上天气骤变,而在八千一百公尺处的岩石后面露宿。
就在那当下,羽生在同一块岩石后面,发现了一具像是坐着睡着般死去的白人尸体。
羽生和那具尸体并排坐在岩石后面露宿。
“你有没有想过,那具尸体可能是马洛里或厄文呢?”
“当然,我有想过。”
东北棱。
海拔超过八千公尺。
白人的尸体。
除了马洛里或厄文的尸体之外,不可能有别人满足这些条件。
“当然,我也有想过相机的事。”
于是,羽生打开了尸体旁边的登山背包。然后,把其中的相机带了回来。
“底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