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普罗德罗姆去卡胡索卡里贝亚的路相当艰难。平地几乎没有,或陡然向上,或急转直下。翻过一座险峻的山峰便是深邃的峡谷,然后又有山峰拔地而起。如此反复不止,令人相当厌倦。海边的石崖路大多崩塌,必须手扶石砾斜坡前行。行了两个小时,到底累了,遂在山崖上休息,看着海喝水、吃库列曼神父给的面包和橄榄。对于疲惫的身体来说,橄榄的咸味委实妙不可言。
早上耸立在我们右边的山峰现已绕到我们的背后,我们正往半岛南端接近。不料注意到时,刚才还历历在目的阿索斯山顶那里已罩上令人怵然的乌云。湿漉漉沉甸甸的云。云的下端灰雾濛濛。看样子山上在下雨,且是很厉害的雨。天气又开始变幻莫测。糟糕,没准要下到这边来。正这么想着,雨点“啪啪啦啦”打来了。我们赶紧起身上路。走不到二三十分钟,雨劈头盖脸而来。路本来就举步维艰,一下雨更是雪上加霜,转眼之间都淋成了落汤鸡,前天的一幕再次上演。
同以大修道院为中心进行修道生活的半岛中央那里不一样,这一带多数修道僧在山里边过着差不多和农夫一样的个人生活。走一段路就会看见星星点点散在的人家,有小块菜田,有家畜棚栏,有葡萄架,有狗。不时碰上的僧人,虽然戴着那种僧帽,但穿的不是僧服,而是适于做重体力活的作业服,有的甚至穿着针织短裤或蓝色牛仔裤。
也有的小屋大概为了追求更加孤苦的外景地而把小屋建在俯视大海的悬崖峭壁的尖端。有的甚至会惊叹那地方到底怎样建的屋呢!本来可以在那样的人家或小屋避雨,但我们一致决定不管怎样先赶到卡胡索卡里贝亚的码头再说。一来阿索斯停留许可证今天到期,二来若赶不上四点钟从卡胡索卡里贝亚开出的船可就非同小可。于是我们在越下越大的雨中挣扎行进。
去卡胡索卡里贝亚路上没什么可写的。雨急路险,我们又疲惫不堪,几乎没有开口,只顾闷头行走。最后到达卡胡索卡里贝亚已两点多了。我们湿得像河里爬出,连骨髓都冻透了。
卡胡索卡里贝亚是个坐落在陡峭的山坡或者说是近乎石崖的斜坡上的小镇。何苦选择这么糟糕的地方建镇呢?叫人莫名其妙。如此陡坡种田都种不成,况且去哪里都要爬上爬下。从镇口到最下面的码头,估计有三十阶楼梯那样的落差。镇子地形简直疯了。虽说是镇,却一无店铺二无餐馆,沿街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座修道小屋那样的劳什子。空不见人。总之是个空空荡荡凄凄清清的地方。加之大雨哗哗下得正猛,看上去即使不算世界尽头,怕也离得不远了。其实到开船差不多还有两个小时,但我们担心有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决定先下到码头再说。
码头在出镇还要往下的地方,如尿壶的底。踩着石崖极陡的石阶一直下行,的确有个混凝土突堤样的东西伸出海面。波涛“呼嗵”一声撞在那里四溅开来,到处卷起色调黯然的海藻。雨落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背后是悬崖峭壁,此外一无所见。没有码头建筑,没有匾牌,仅有一个突堤。得得,在这样的地方再冒雨等上两个钟头,一想都叫人黯然神伤。
不过人世总有转机。前行不远,有个洞穴样的场所。看来这一带地貌很容易形成洞穴。虽不太深,但进去避雨足矣。我们在洞里脱去衣服,用毛巾擦身,换上干衣服吃饭。早已饥不可耐,加上反正可以乘船离开阿索斯,便把剩余食品大体一扫而光。西红柿、奶酪和青椒夹进面包里吃,橄榄单吃。最后剩在背囊里的只有一点苏打饼干、两片奶酪和柠檬。
时针转过三点的时候,雨总算停了。雨停之后,恢复很快,太阳转眼探出脸来。阿索斯的天气简直叫人捉摸不透。我们走出洞穴,把湿衬衫湿裤子放在朝阳处晾晒,只穿久违了的短裤做日光浴。但觉舒坦至极,竟然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反正往下只管悠悠然等船来就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