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妙来客·序
导致一个人习惯性大量饮酒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原因虽多种多样,结果却大同小异。
1973年,我的合作伙伴是个快乐的酗酒者。1976年他多少有点抑郁,而1978年夏天则像所有初期酒精中毒者那样,放在门拉手上的手变得笨拙起来。一如多数嗜酒者所表现的,脸色正常时的他纵使不能说头脑敏锐,也可谓地道的正人君子。任何人都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纵然算不得头脑敏锐。他本身也这样认为。所以才饮酒。酒精一进入身体,他便觉得同自己乃正人君子这一认识完全融为一体。
当然,起始很顺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酒量的增大,其间出现微妙的误差,这微妙的误差不久又变成了鸿沟。他的地道正人君子一面推进得过于神速,连他自己都追赶不及。此乃常有的情况。问题是一般人都不认为自己本身属于此类情况。不敏锐之人尤其如此。为了重新找到业已失却的东西,他开始在酒精的迷雾中彷惶,形势每况愈下。
但至少现在,在日落之前他还是地道的。我已有好几年注意在日落后不同他见面,因此起码对于我来说他是地道的。诚然,他日落后不地道这点我是心中有数的,他本人也清楚。我们对此概不谈及,只是相互心照不宣。我们依然合作得很好,不过已不再是以前那样的朋友了。
即使不能说是百分之一百相互理解(百分之七十也很可怀疑),但至少他是我大学时代唯一的朋友,而就在旁边看这样的人变得不地道,对我是很难过的事情。然而归根结底,所谓年纪大了便是这么一回事。
我到事务所时,他已喝了一杯威士忌。倘若一杯为止,他还是地道的。但毕竟同样是喝了,早晚可能喝第二杯。这样,我势必离开事务所,去找其他工作。
我站在空调机喷气口下一边吹汗,一边喝女孩拿来的冷麦茶。他一言不发,我也一声不响。午后强烈的阳光如带有梦幻意味的飞沫倾泻在漆布地板上,眼下铺展着公园的绿色,可以看见人们在草坪上悠然躺着晒太阳的小小的身影。同伴用圆珠笔尖戳着左手心。
"听说你离婚了?"他开口道。
"都离两个月了。"我眼望窗外回答。摘下太阳镜,眼睛有些作痛。
"因为什么离的?"
"这是我的私事。"
"知道,"他忍住性子说,"还没听说有不是私事的离婚。"
我默不作声。不触及各自私事是我们多年的默契。
"不是我想过多地刨根问底,"他辩护道,"因我和她也是朋友来着,对我也算是个震动。再说,以为你们一直处得很好。"
"是一直处得很好,并非吵着闹着分开的。"
同伴满脸困惑,沉默下去,继续拿圆珠笔尖往手心戳个不停。他身穿深蓝色衬衫,打一条黑领带,头发齐整整过了梳子,一并漾出花露水味儿和洗发水味儿。而我身上是带有斯努皮怀抱冲浪板图案的T恤和洗得白刷刷的旧牛仔裤,脚上是沾满泥巴的网球鞋。无论谁看都是他显得地道。
"记得我们和她三个人工作时的事吗?"
"历历在目。"我说。
"那时够开心的啊!"同伴说道。
我从空调机前离开,走到房间中央在瑞典进口的软乎乎的天蓝色沙发上坐下,从待客用的香烟盒里取出一支带过滤嘴的"波尔莫尔",用颇有重量的台式打火机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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