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也会影响到上面的政治。
然而,自清末新政以来,由于新旧教育的衔接在改革中没有做好,私塾被废除之后,虽然并没有立刻退出历史舞台,但毕竟在陡然的变化中走向全面衰落,乡村文化的话语链出现了断裂。加上民国以来战乱和动荡不断,农村精英劣化,强权话语进入,传统的礼法秩序陷入混乱,农民的说话能力开始大幅度退化。尽管如此,农民的自组织能力仍然可观。在军阀混战,外敌入侵的权力真空状态下,农村不仅出现了像红枪会这样部分由边缘精英主导的民间自卫组织,也有大量传统精英领导的联庄会这样的组织,对外来侵入的势力还多少有点对话的权力。
中国革命在农村,通过减租减息和土地改革(尤其是后者),在农村完成了颠覆性的革命。经过革命的风暴洗礼,新中国的建立也意味着农村话语的根本性变革。革命不仅仅是老的精英(从正常到边缘的)退出历史舞台,边缘群体进入中心,而且意味着农村话语体系的转换。旧教育基本上被扫除干净(只有少数地区以扫盲班的形式存留了下来),旧的宗教、祭祀、戏乐性组织也基本上被新政权组织的宣传团体和群众组织所取代,传统的礼法社会在革命的炮声中彻底崩溃。在组织起来的农民中间,人们开始学会用新的话语,掺和一点过去乡村道理的残余,来解决彼此的纠纷,处理相互的关系。“同志”的称谓,开始与“乡亲”、“老倌”以及叔婶大爷、兄弟姐妹的称呼混用;开会、发言、批评、表扬,这样的新词逐渐被农民所熟悉;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充斥整个社会的革命话语,诸如“批评与自我批评”、“公而忘私”、“斗私批修”、“大公无私”、“跟群众打成一片”等观念的频繁运用,对遏制农村干部的腐败,也的确有相当的作用。文革前在农村大规模推行的“四清运动”,尽管一度对农村干部的“四不清”问题(主要是多吃多占和生活作风问题)进行了过筛子一样的清理,但真正算得上腐败的农村干部,实如凤毛麟角那样的稀罕,查出的问题,不过是多吃了几顿饭,私分了几斤谷子,贪污了几十上百元,就已经是大蠹虫了。尽管那时的农民没有丝毫的自由,但却处在强烈的革命道德话语的氛围之中,农村干部固然可以管,甚至关、打农民,但如果犯到了革命的话语,有点“四不清”的问题,那么被打翻在地的可能性也相当大。
改革开放,尤其是进入1990年代以来,中国的现代化进程突飞猛进,中国农村一下子被抛入了与新中国建立同等规模的大变革中。随着数以亿计的农民在城市出出进进,各种媒体的狂轰滥炸,城里的变幻景象也遮蔽了农村。农民虽然不见得都学会了城里人的时髦话,但城里流行的现代和后现代话语的去政治性和去道德性,依然左右了农民的话语。从前政治性道德性的革命话语被嘲弄和解构了,所有当年非常神圣的话语突然之间变成了笑料,农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被卷入了话语转换的漩涡。人们在抛弃政治性话语束缚的同时,连附着其上的道德约束也一并扔掉。在全民向话语庸俗化的竞走中,农民兄弟的步伐其实并不慢,甚至道德的失落程度往往更大。突然之间,农民发现,当他们不再用道德话语约束自己的时候,用它来约束干部也有了几分困难。也许,人们还会操着传统的道德工具来抨击干部的腐败,但这种抨击事实上已经没有了道德的普适意义,更多的只是一种嫉妒,或者为自己讨公道求利益时的策略。人们对从前深恶痛绝的腐败丑行,不仅内心的道德谴责不如从前,而且已经丧失了语言上的批判能力。事实上,一旦抨击者自己有了权力,那么很可能比别人贪得更厉害。农民对干部的制约丧失了,而农民之间的纷争也进入原始状态,现在农村的人们解决彼此之间的纠纷,传统的道理和革命的话语都失去了作用,干部的调解也在逐步退出现场。在司法腐败没有根本好转之前,农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