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弗朗兹挥金如土了:他买了一副眼镜,眼镜店老板拍胸脯担保它是美国货。眼镜架子是玳瑁壳做的——众所周知,海龟经常被人用各种方式嘲笑,毫无疑问,原因也就在此。装上合适的镜片之后,他戴上了新眼镜。弗朗兹心里和耳根处立刻有一种舒服和平静的感觉。视觉模糊消失了。宇宙杂乱的各种色彩再次回归它们各自的空间和细胞。
为了在这个全新显赫的世界里确立自己、证实自己,他还得去做一件事情:他得为自己找一个栖息之地。他想起德雷尔前天许诺过,愿意为他购买许多奢侈品买单,弗朗兹开怀大笑,颇为得意。德雷尔舅舅有点古怪,但非常具有利用价值。舅舅说得非常对:弗朗兹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怎么行呢?不过,我们先要寻找住处。
今天没有太阳。低沉灰色的天空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寒气。柏林的出租车颜色呈深绿色,车门上有一个由黑白条纹组成的格子图案,简洁利索。这边那边零零星星分布着蓝色的邮箱,为了与秋天的色调匹配,这些邮箱刚刚重新油漆过,看上去特别闪亮黏乎。他发觉这个区域的街道安静得令人失望,事实上,大都市的街道是不应该这样安静的。有意思的是记住它们的名字,记住那些有用的商店和办事处的地址——药房、食品杂货店、邮局、警察局。德雷尔为什么坚持住在离市中心那么远的地方?这里有那么多空地,那么多小公园和铺着草皮的广场,那么多松树和桦树,还有正在建造的一栋栋别墅和一个个菜园子,他感到沮丧。这一切都使他过多地想起边远落后的家乡。一个胖乎乎的不太漂亮的女佣正在遛狗,他觉得这条狗有点像汤姆。儿童们正在玩球,或者在柏油马路上抽打陀螺。他也曾这样玩过陀螺。只有一件事情使他觉得自己处在大都市里:一些悠闲散步的人们穿着时髦漂亮的衣服!比如,灯笼裤,膝盖以下非常宽松,那样可以使穿了羊毛长筒袜的胫部显得修长漂亮。他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款式,尽管他家乡的男孩们也穿膝下扎紧的灯笼裤。还有那些上流社会的纨绔子弟,身着双排纽扣的夹克衫,肩部非常宽,臀部非常紧,裤腿简直像大象的鼻子,裤腿的翻边几乎盖住鞋子。帽子也非常奢华,领带相当艳丽;当然还有姑娘,到处都是姑娘。慈悲的德雷尔!
他一边摇头一边慢慢地行走,舌头还发出咯咯的声响,每时每刻都在环顾四周。那些秀色可餐的轻佻女子,他几乎边想边说出声来!他透过咬紧的牙齿“咝”地吸了一口气。多么漂亮的小妞!多么性感的屁股!足以让人发疯!
在家乡,走在轻车熟路、令人腻烦的街头,他当然已经有过许多次同样痛苦的反应,这种难以捉摸的诱惑实在撩人。不过,在过去,病态的羞怯使他不敢明目张胆、目不转睛地看姑娘。到了这里,情况则完全不同。他成了一个陌生人,这些姑娘是可以接近的,(他又“咝”地吸一口气),她们习惯色眯眯的窥视,她们喜欢这样的目光;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位搭讪,开始与她们进行欢快淫荡的交谈都是可能的。他会这么干的,不过,先得找一个房间,在那里迅速脱去她的衣服,并占有她。四十至五十马克,德雷尔说过的。这意味着至少要花五十。
弗朗兹决定有条不紊地开始行动。每隔三四栋房子,门上就有一块小告示牌,标明供出租的房间。他查阅了一张新买的柏林地图,再一次估算了从舅舅的别墅到此地的距离,发现距离很近。有一栋外表崭新漂亮的房子,绿色的大门很好看,门上贴着的一张白色卡片吸引了他,他轻快地按了按门铃。只有当他按了门铃以后才发现,那张白色卡片上写着“油漆未干”!可是已经太晚了。他右侧有扇窗户打开了。一位留着短发、身着黑色背带衬裙、光着肩膀的年轻姑娘探头张望弗朗兹,她把一只白色的小猫紧紧抱在胸前。看着这赤裸的景象,他的嘴唇干了。这姑娘真迷人:毫无疑问,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