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爱一个人,他就是塞北飞花,她就是江南烟雨。喜爱一个人,愿意为他提壶煮茗,倾付所有;愿意为她策马扬鞭,独挡江湖。喜爱一个人,与他相关的一草一木,皆有情有义;与她相关的一尘一土,皆有血有肉。喜爱一个人,漂泊的岁月亦是安稳,清苦的日子亦是甘甜。然而,情缘终有限,当一切成为过往时,当初的感觉再不是那般滋味。有些人,甚至会为那段拥有的曾经懊恼,亦有些人,为往日的付出终生不悔。
容若和沈宛,就是为了彼此的爱情,敢于和尘世抗争到底,视死如归。他们在德胜门的小别院里,过着清淡却幸福的日子。因为没有住进纳兰相府,沈宛也不曾获得真正的妾身名分。康熙知晓此事后,虽然没有表现出积极的态度,但也没有怪罪于容若。事实上,康熙的沉默就是给纳兰最大的支持,使得朝廷上下没有引起太多的非议。而纳兰明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容若的事假装不去过问。他们以温情征服了酷冷,用柔软瓦解了坚定。他们记得,在某一个午夜梦里,有一株枯萎的海棠绽放在流年的枝头。
不需要嫁衣,沈宛扯一匹云裳,她就是纳兰最美丽的新娘。清简的别院,不及明府花园富丽堂皇,没有百官朝贺,没有父母做主,但纳兰却收到一群知己热忱的祝福。这些江南名士性情风雅,个个都是纳兰的挚交,受过纳兰无私的帮助。对沈宛这位江南名妓来说,他们亦是这京城里至亲的人。所以,他们不寂寞,比起那些华丽的宴席、喧闹的排场,这份清宁与温馨让他们心存感恩。
鸳鸯枕,新被上大朵的牡丹,都是沈宛亲手缝绣的。屋内,摆放着她的琴,桌案上,放着他们的词集,以及文房四宝。烛台上的龙凤红烛,闪耀着熠熠的灯花。半掩的窗扉,有清朗的圆月,几树垂柳在风中轻舞,像是如梦江南。纳兰紧紧地将沈宛拥在怀中,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害怕他的呼吸会将怀里的佳人吹化了。这是他生命的第三个女子,就算他假装也好,故作也罢,他深刻地明白,沈宛是他灵魂深处的至爱。这样的爱,令他再也禁不起些许的失去,所以他不能容忍自己有丝毫的过错,他对着红烛、对着明月许诺,他将用生命来呵护这个女子。
纳兰告诉沈宛,他和青梅表妹、爱妻意梅的情缘旧事,用他最平静的心情,讲述疼痛的过往。也许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让自己的心,不那么愧疚。真的不是因为他辜负,而是岁月无情,将她们匆匆地从纳兰身边夺走。一个生离,一个死别,命运早在多年前就编排好一切,为了纳兰和沈宛的爱情,那两个女子,终究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而沈宛亦没有把握,自己会是纳兰最后一位女人。她不在乎,哪怕只为他今夜绽放,到明天,就丢失自己的城,被放逐在无人的旷野。这样的结局,她亦会快乐,只要让她将自己最美丽的华年留给他,她愿意一夜白头。
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
爇尽水沉烟,露滴鸳鸯瓦。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
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我们对命运总是会怀有过多的埋怨,总喜欢将所有的不如意都归结于命运。似乎推卸掉责任,我们就是那个无辜的人,那个安分守己的人。事实上,它的安排有苦有乐,有酸有甜,在不能抗拒的时候,我们只能平静地接受。这么多年,纳兰默默地接受了荣辱悲喜,不是无怨无尤,而是任何的抵抗都是无谓。佛教他放下,教他淡然,他没能做到。如今,他拥有了沈宛,竟可以这样地满足,一个沈宛,弥补了他这么多年的愁苦,又何必再去与时光计较得失。恍然间明白,沈宛才是他的菩提,才是他的佛。
不知是谁说过,上苍夺走了你什么,就必定会归还你什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