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第(3/6)页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等一切可以用语符载录的文本糅制成一个元气淋漓、恢宏壮阔的整体;既不忧心结构是不是完整匀称,也不顾忌情节是不是挟沙跑马,既不操烦事件是不是切近经验法则,也不畏惧角色是不是反映真实人性,不须精心缝制一个准确的叙事观点,更不须勉力打造一套时髦的正义态度。但凡是知识的可能性在哪里,小说的领域就开展到哪里。于是小说家毕集雄辩、低吟、谵语、谎言于一炉而冶之,使所谓的故事如迷宫,如丛林,如万花筒,如一部“开放式的百科全书”。是的,百科全书。

    卡尔维诺(ItaloCalvino,1923~1985)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SixMemosfortheMillemnium)第五篇《繁复》的讲稿中这样宣称:“现代小说是一种百科全书,一种求知方法,尤其是世界上各种事体、人物和事物之间的一种关系网。”作为艾柯的前辈和老友,卡尔维诺所拈出的“百科全书”一词,不须是一创见而对艾柯有什么直接的启发。这两位作家显然都对“了解符码的繁复性”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和掌握能力。在他们的眼中和笔下,但丁(DanteAlighieri,1265~1321)、拉伯雷(FranoisRabelais,约1494~1553)、福楼拜(GustavFlauber,1821~1880)、普鲁斯特(MarcelProust,1871~1922)、乔伊斯(JamesAugustineAloysiusJoyce,1882~1941)……这些尽管在日后习以为常的批评或研究家数中分别“隶属”不同“派别”或“风格”的作家其实都印证过“百科全书式小说”的书写传统。维系这个传统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教育或炫学,而是发现或创造知识的可能性;不是去依循主流知识、正统知识、正确知识、真实知识甚或实用知识所为人规范的脑容量疆域,而是想像以及认识那疆域以外的洪荒。试图以作品发现或创造知识可能性的小说家也只有在面对他一无所知的世界的时候,得以借由想像的虚拟加以认识的实证才能确知自己的位置。在这里,容我打一个关于这种好奇心的譬喻:那些出生于还不明白如何测量经度的时代的航海家(他们已经理解怎样借助于日升月落、斗换星移来确认纬度了)不得不虚拟地球表面(一如任何球体表面)有那么360“度”通过极点的线条存在,才能够确认自己的航路。哥伦布(Christopherbus,1451~1506)、达·伽玛(VascodaGama,1460~1524)、麦哲伦(FerdinandMagellan,1480~1521)都是这样瞎子摸象地误会自身之所在,却开启榛莽于未知的人物——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如何虚拟那一百八十条呼拉圈状的经度线。

    我之所以打这个譬喻完全是因为艾柯在《昨日之岛》中发明了这个譬喻的缘故。

    经度的测量牵涉到地球上时差现实的因素而备极艰难,因为它不只是一种单纯的测距方法,还包含了时间参数在内。一直要等到1737年,第一具由英国钟表匠约翰·哈里森(JohnHarrison,1693~1776)发明制造的、利用不同膨胀系数之金属杆所做的摆钟才得以有效运用在航海计时的工作上,甚至要到1770年,第五具由哈里森研发改进的经线仪问世,才让迟迟不肯将那笔赏金(等值于英国国王年俸之数万英镑)发放给这位庶民表匠的英国国会承认了哈里森的地位,也才确认了今天吾人所知的经度。但是在17世纪,经度的测量仍属秘密知识,对教会或帝国主义权力核心而言,它更应该是一种“被禁制的知识”。

    1643年七八月间,一艘负有寻找180度经度线位置之秘密任务的商船阿玛利斯号在南太平洋某处(大约在今日的南纬17.19°、经线20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