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要去,”布朗神父说道。“但在办别的事之前,咱们最好先看看这些脚印。最好先从那头开始,我想,也就是他卧室窗户边上。看啊,石板小径上没有脚印,虽然那里有脚印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还是那句话,也可能不会有。再来看,这是他卧室窗户下的草地。这些很明显是他的脚印。”
神父眨着眼审视这些脚印,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里升起;然后他又循着来时的足迹小心翼翼地往回返,也不管体面不体面,不时弓下腰仔细查看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又回到了弗朗博身边,跟他闲聊起来:
“呃,你知道吗?这件事的情节都简单明了地写在那里了。尽管这个故事并不那么简单明了。”
“‘简单明了’绝不足以形容这件事,”弗朗博答道,“要我说它简直令人作呕——”
“好吧,”神父说道,“故事的情节已经相当清楚了,老人的拖鞋鞋底简单明了地把它印在了大地上。故事是这样的,这位上了年纪的中风患者从窗口跳了下来,在与这条小径平行的花坛中跑过,好像急着去享受被勒死和刺穿带给他的天大乐趣。他实在是迫不及待了,兴奋得单腿跳着往前跑,偶尔还要做个侧手翻——”
“住口!”弗朗博气得大喊一声。“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布朗神父仅仅扬了扬眉毛,淡淡地指了指地上那些印痕,“从那头到这里的一半路程,地上只有一只拖鞋留下的痕迹,在有些地方完全是一只手留下的痕迹。”
“难道他就不能是个瘸子,走到半道上摔倒了吗?”弗朗博反问道。
神父摇了摇头。“他在挣扎着爬起来的过程中,至少也该双手或双脚用力,或者用双膝和双肘。可是地上没留下其它印痕。当然,石板铺的小径就在旁边,那上面也没有任何痕迹,尽管在石缝中的泥土上应该会有。这是条不可思议的小石路。”
“主啊,一条不可思议的小路,一片不可思议的花园,一个不可思议的案子!”弗朗博阴郁的双眼扫过阴郁、将要受到暴雨侵袭的花园,那条贯穿其间、用石板拼成的小径,蜿蜒曲折,的确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诡异感觉。
“现在,”布朗神父提议,“咱们去看看死者的房间吧。”他们走进离卧室窗户不远的一扇门。进门时,布朗神父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墙边立着的一把扫帚,那是花园里用来扫树叶的一把普通扫帚。“你看见那个了吗?”
“不过是一把扫帚,”弗朗博不无讥讽地说。
“那是一个败笔,”布朗神父说道,“那是我在这个奇特的情节中看到的第一个败笔。”
他俩上了楼梯,来到老人的卧室。一眼看去,一些基本事实已经了然于胸,其中包括这个家庭的立家之本和和家庭成员分歧的缘由。神父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他看到的是一个曾经笃信天主教的家庭,但如今居住在这里的成员,至少是部分成员已经心有旁骛,不再那么虔诚。老人房里的绘画和图像都明白无误地显示出这个家庭遗留下来的虔诚也仅限于他本人了,他的后代不知何故已经全都沦为异教徒。但是布朗神父心里也很清楚,这种情形甚至连普通的谋杀都解释不了,更别说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岂有此理!”神父喃喃自语,“看来谋杀不过是整个事件中最平淡无奇的部分了。”就在他兀自嘟囔的同时,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线光芒。
弗朗博已经坐在了一张小桌旁边的椅子上,小桌紧挨着死者的床。桌上放着一瓶水,旁边有一个小盘,里面装着三四粒白色药丸,弗朗博紧皱眉头,凝视着这几粒药。
“这个凶手,不管是男是女,”弗朗博说道,“出于某种目的,想要我们以为老人是被勒死的,或被剑刺死的,或者两种手段并用杀了他。这些都不是老人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