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看过他的肖像,不过已是很久之前了;所以很自然,比起肖像他显得老多了,但是极其相似,我决不会认错。刚刚闪过窗前的侧脸酷似一只鹰的侧面;不过是一只灰白、庄严的鹰;一只宁静的鹰;一只早已敛起了羽翼的鹰。然而,那副位高权重的样子、那种习惯于发号施令不怒自威的傲然之气,都使人不会认错他,只有像他这样曾身担要职、一呼百应的人才会拥有这种气场。隔窗看去,我感觉他衣着相当低调,跟那些在我眼前晃了一整天的海滨游客相比,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但我猜他的外套一定是量身定做、极其考究的那种,我注意到衣服的翻领上还缀着一圈羊羔皮衬里。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一瞥之下尽收眼底的,因为我当即起身去了门口,没再多看。我伸手开门,却经受了那个恐怖之夜给我的第一击。门被锁上了。有人把我反锁在了亭子里。
“我在原地呆立了片刻,仍然盯着那扇圆形窗户,当然,那张侧脸已从那里移过去了;紧接着,我突然明白了个中缘由。另一张侧脸闪入了圆窗的可视区域,就像一只嘴部向前突出、正追逐猎物的猎犬闪现在一面圆镜上一般。我一看到这张侧脸,就知道他是谁了。这就是那个复仇者;那个凶手或者准凶手,他已经追寻这位富翁很久了,为此他不惜穿陆地越大海,如今终于在这连接着陆地和大海的铁架码头的死胡同里找到了他。而我当然也意识到,锁上门的就是这位凶手。
“我先看到的人是大高个,但是追逐他的人个子更高,只是他像头猎食的野兽一样耸肩伸头,才使他显得略矮。总体看来,一个驼背巨人的形象跃然眼前。但从他们分别经过圆窗的侧脸可以看出,这个恶棍跟显赫的富翁之间终究存在亲缘关系。追逐者也长着一只鹰钩鼻;尽管他破落的样子给人的总体印象是他更像一只秃鹫、而不是鹰。他有段时间没刮脸了,胡子拉碴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粗羊毛围巾,使他的驼背更明显了。所有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琐碎细节,都无法让人看出那个侧影中蕴含的邪恶能量,也不会让人感到那弓身阔步的身影中蛰伏着复仇的厄运。你看过威廉·布莱克的那幅画作吗?人们有时会草率地称它为《跳蚤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