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之后,他搬回家里住了一段时间,自己买了房子之后,又再搬出去。自从离家独居之后,两父子见面的次数少了,即使见到面,也没有谈心事。
妈妈死后,爸爸变得沉默了。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很好。从前,爸爸每天也先送妈妈上班,然后自己才上班。妈妈有困闭恐惧症,很怕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她害怕坐电梯,也害怕挤满人的车厢。无论到哪里,爸爸总是陪着她。
他有一对信守婚姻盟誓的父母,他自己却偏偏害怕结婚。三年前,罗曼丽就是因为他不肯结婚而和他分手的。或者,他也遗传了他妈妈的困闭恐惧症吧。他害怕的不是电梯和狭隘的车厢,而是两个人的婚姻。
分手三年之后,一天,他接到罗曼丽打来的电话。重聚的那天晚上,他不知怎地跟她上了床。虽然伏在她身上,吻的是她的唇,揉的是她的乳房,他心里想着的却是夏桑菊。他闭上眼睛,叫自己不要想着夏桑菊,愈是这样,心裹愈是偏偏想着她。
那天晚上的经验一点也不愉快,罗曼丽虽然看不出来,他自己却觉得难过。他不是曾经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的吗?时光流逝,那份爱已经不回来了。她的身体,只是让他用来思念另一个女人。
下午,他接到梁舒盈打来的电话,“我有一位当心理医生的朋友,我跟她说好了,你明天下午带爸爸去见她好吗?爸爸也许需要帮助。”梁舒盈说。
“我?”梁正为压根儿就不想去,他没法面对这种事。
“我明天要当值,走不开。”
“不可以更改时间吗?”他想找借口推搪。
“爸爸最疼你,你陪他去吧。事情没甚么大不了。”
“没甚么大不了?”他不明白梁舒盈为甚么可以这么轻松。
“只要还生存着,甚么也可以解决;死了的话,甚么也做不到。”多少年来,梁舒盈在医院里见惯了死亡和痛苦,和那一切相比,就不用太悲观了。
梁正为没法推搪,只好陪梁景湖去医院一趟。那位心理医生名叫周曼芊,个子高高的,有一双洞察别人心事的眼睛。整整四十五分钟,梁景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明显地采取不合作态度。周曼芊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说:
“我们下星期再见吧。”
“不用了,我不是病人!”梁景湖站起来,激动地说。
“你可不可以合作一下?”梁正为忍不住高声说。
“我不是你心中的怪物!”梁景湖用震颤的嗓音说。他望了望儿子一眼,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那天之后,梁正为回家的次数更少了。
这天晚上,他又去跟踪夏桑菊。假如说他爸爸有易服癖,那么,他自己也许有跟踪癖。他好端端一个男人,有大好前途,有一个想和他复合的旧女朋友,他却偏偏去跟踪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自从爸爸那件事发生之后,他跟踪夏桑菊比以前频密了,或者,这是逃避内心痛苦的—种方法吧。
这天晚上,夏桑菊打扮得很漂亮,她八点钟就进去李一愚住的公寓;然而,到了十一点四十五分,李一愚才从外面回来。她一定等了很久。凌晨三点十分,像这几个月来的每一次一样,她一个人踏着悲哀的步子离开。她走在前面,他悄悄的跟在后面。街灯下,她的背影愈来愈长,愈来愈惆怅。她到底甚么时候才会醒觉呢?他自己又甚么时候才会醒觉?
后来有一天中午,梁舒盈来公司找他。
“有时间出去吃午饭吗?”她问。
梁舒盈带他去了一家他从未去过的咖啡室,那是在一家很大的时装店里面的。坐在咖啡室里,看出去的全是今季流行的女服。
“这里的衣服很漂亮,可惜太昂贵了。”梁舒盈说。
梁正为笑了笑:“你真会选地方,我现在看到女装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