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栏筹备组要求参建的三家公司近期开展一次学访活动,扬长避短,优势互补。第一站安排的是莱奥美广告公司和天骄广告公司先到《海江都市报》广告部交流。
三方的主要负责人和策划、文案悉数坐在会议室里。向天歌环顾会场,顿生伤感,因为少了郑曙光,他的心里涌动着“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怀恋。
正式开始前,三位老总介绍了各自阵容,当说到莱奥美公司半路杀出一举中标报栏工程时,靳克晓嘿嘿一笑:“我这个人,蛰伏可以无期,但是一鸣必须惊人。大家肯定听过给长城贴瓷砖、给赤道镶金边的四大梦想,那其实也是我的梦想,做得到做不到是一回事儿,敢想不敢想是另一回事儿,我的体会是,有时候,干广告的,就凭着敢想也能成事。”
向天歌觉得机会来了,你靳克晓进了报社还敢班门弄斧,不如借机煞一煞你的威风,他说:“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老掉牙的短信笑话,真正敢想敢干的是咱老祖宗,你听过古人之间怎么吹牛吗?登梯到碧空,对坐问天公。无马常骑虎,观海每钓龙。补衣针贯月,劈竹篾穿风。为截犀牛角,推平五老峰。怎么样,吹牛吹出文化才是真牛。”旁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过节儿,但没见过斗气斗到这么高层次的,暗想文人果然就是文人,一样的意思到了文人的嘴里马上就变了味道,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觉得顺耳顺嘴,就一起起哄要向天歌详细讲讲。有靳克晓在身边,向天歌当然乐得卖弄,就慢悠悠地说:“就像吹牛吹出文化才是真牛一样,这人坏呀,坏到骨子里才是真坏。爱算计人的人,最后说不定就把自己算计进去。”了解两个公司背景的人都听懂了向天歌在指桑骂槐,恨不得赶快知道下文,就催他快讲,向天歌说:“有个人去串门,主家十分吝啬,端上一锅稀粥,还刁难客人说不吟首诗就不能喝。这个客人稍加思索,出口成章,诗是这么写的,半镬清汤米一瓯,未曾到口使人愁。试将箸插东西倒,才把匙挑左右流。捧出厨中风起浪,掇来帘下月沉钩。佳人不用青铜镜,眉目分明在里头。”
靳克晓和其他人一样,似是而非地听着,不敢再接话茬。看着靳克晓轻松的、有福之人不用忙的表情,向天歌心里一阵难受。人生里的很多事情其实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好比买彩票,谁都觉得头等奖的号码就是自己买的那一注,等到开奖才知道原来离中奖号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这时他忽然想起前不久看过电视台播的一个企业家专访,当记者举着话筒伸向那位成功人士并提问“此时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时,企业家突然把脸一偏说:“最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向天歌懂得这话背后的深意,他有时也常问自己,这样绞尽脑汁、不择手段地钻营,这样抛弃悠闲、迁就迎合地公关究竟是为了什么?以他现在的资历、级别和年龄,低调等待,等待击鼓传花花落自家的那一刻不是挺好吗?以前他不理解那些腰缠万贯的老板为什么还在不停滚着生意的雪球,直到他进了广告圈,才明白这就像是上了一辆刹车失灵的老爷车一样,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只能进无法退。
困惑归困惑,但是向天歌已经习惯了这种惯性和被这种惯性支配的生活。天降大任,就是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因为只有忍常人难忍之事,才能享常人难享之福,可这福到底是什么呢?还不到40岁,他就外界关系细密,家里身家可观,往后的四五十年还会有什么突破呢?过早地将激情燃烧殆尽,过早地冲到人生之巅也许是一种悲哀,以后是不是只剩下下坡路呢?向天歌不敢再往下想,他似乎有种预感,就是所谓成功人士的晚景都很凄凉,至少是精神上的凄凉,因为就算他还有往前冲的念头却失去了闯荡的力量。
向天歌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艾小毛说得对呀,上面握手,脚底下绊,这才是君子雅量,这才叫韬光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