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歌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郑曙光的音容笑貌虽然还是那么清晰地在眼前闪回,但已是阴阳两隔。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也许正是自己当初的点将把郑曙光点上了不归路。
想到这儿,向天歌一阵心颤,他不知道等到遗体告别那天,真的面对郑妈妈时该说些什么。人在绝望之中,连眼泪也显得多余和苍白。但火化那天,向天歌还是早早赶过去,捧着一束肃穆的鲜花,拎着一个花篮,尽管他非常害怕那种场面。郑妈妈偎在床上,致命的变故已经彻底摧垮了她的精神,屋里布置好的灵堂中央摆着郑曙光的大幅遗像,神采奕奕的他开心地笑着,看着每一个前来悼念他的人。
向天歌一见这场面,登时就傻了,路上想好的安慰话一句也记不起来,他两眼模糊着奔到床边,捧起郑妈妈的双手使劲地摇着,只有眼泪,没有语言。郑妈妈看见向天歌来,一下子“嗷嗷”哭了出来,声音很低,是那种用喉咙底部挤出来的哭声,是根本压抑不住的痛苦释放。向天歌当然知道郑妈妈的伤心之处,这时他就是曙光的化身。向天歌从人群里认出郑曙光的老舅——这一大家人的主心骨,向天歌将老舅拉到一边,痛苦地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老舅手里,那是他代表运营小组准备的两万元钱,老舅没有推辞,将钱放进裤子口袋,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热热闹闹的一出大剧,这么快就以一个鲜活生命的终结告一段落,说不清是苦是甜,说不清是喜是悲,反正,八个多月的广告生涯,在留下一张张票根后,飞一样地过去了,也许,留下来的,才是淬取出的生活真正的原浆。向天歌知道,即便你的心里满是乌云,太阳明天也要照常升起,只是因为走得太快,他需要停下脚步,稍稍定下神,尽可能过滤掉那些他曾经不屑后来又违心而为的杂质。此刻,他一个人站在自己乱糟糟的办公室中央,靠近沙发的一张小矮柜上摆着个玻璃镜框,这张矮柜是郑曙光最爱坐的地方,向天歌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玻璃镜框,里面镶着运营小组五个人在泰山之巅振臂高呼的照片,地上撒满了月饼大小的纸钱。一支将要燃尽的烟夹在向天歌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纤细弯曲的烟雾悠闲地升着,渐渐溶入泼进来的月光中。向天歌慢慢蹲下,从衣袋里掏出几张玩具钞票,划燃火柴,向上的火苗很快就舔上了那花花绿绿的纸,屋里倏然亮了起来……
城市像一只魔怪,只有等到天黑以后,才会睁开花里胡哨的眼睛。那些闪烁的霓虹仿佛沾染了灵性,用浓重的诱惑勾引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向天歌开着车,正要过一个路口,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推到二挡,慢慢地从警察身边溜过去,然后低头在手机的屏幕上扫了一眼,上面有一条新信息,是谢真真发来的:“速回电。”
经过那番激烈争吵,又经过了郑曙光意外辞世的重大变故,向天歌和谢真真的关系降至极度深寒。最近,向天歌干脆一走了之,每天住在报社,晚上排满了应酬,结果一段时间下来,竟然收成不俗,还达成了几项可观的合作,他自嘲地说这算天道酬勤,堤外损失堤内补。
向天歌现在在海江市已经小有名气。上个星期,《海江日报》的“风流人物”版给他发了半版题为《一个人和他的10个金点子》的专访,文章写得很俏皮,题目是向天歌自己起的,里面只提到了9个点子,剩下的一个结尾时才挑明,就是这个题目。在专访里他大谈广告理念,认为广告是时代的香水,能够让人们生活在幸福之中,着实给《海江都市报》做了一回免费广告。
专访见报当天,向天歌就接到了海江大学学生会的电话,说学校最近在搞“杰出校友看海大”系列讲座,准备分届别请回几位近年来毕业的校友,组委会希望向天歌结合广告与人生的特点,做一场题为“当代社会的广告”的讲座。
向天歌痛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