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仅不和我接触,反而向他的另一只手靠拢——他的两只手共同攥着乐箱的提把,像是抓着举足轻重的物品或东西。而事实上这件东西用一个手指就能提得起,但是却动用了桑克强的一双手!显然桑克强目中无人,他以回避甚至拒绝与我握手的方式,表露他的傲慢和对我的漠视或者鄙视。我被冷落和愚弄的手悻悻或尴尬地回缩,像是一支被丢弃和浸进水里的火把——本想照亮和温暖别人,却反被别人抛开和浇灭。
这究竟是夏妆的前夫对待前妻的态度?还是桑克强对待自己上司的姿志或架势?结论显然跟后者有关——因为后者是公之于众也是桑克强所知的事实,而前者却只是我一个人独晓并且深深埋藏的秘密。
我是不会让桑克强知道我曾是他的前妻的,就像我不会让宋小媛知道我曾是她的朋友一样——作为女人,更具体地说作为妻子、情人和朋友的夏妆已经不复存在。
但是我必须使桑克强明白,我是他的上司。进一步地说,我必须使桑克强明白,他应该怎样礼貌、温恭和遵从,才能使他的上司满意。
“你迟到了十分钟。”我指点着腕上的手表对桑克强说,“难道你不想讲讲迟到的理由吗?”“不,”桑克强说。“我迟到了,但是我没理由。”
“但是你迟到了。”
“是的。”
“就像一个士兵不想当俘虏,但是他被俘虏了?!”我说。
桑克强总算正眼看着我,“你这样的比喻是不是太夸张了点?”他说,“迟到十分钟难道像一名士兵被俘虏那么严重吗?”我说:“是不严重。一个士兵被俘虏要等到战争结束才被放出来,而你迟到十分钟只消从你这个月的工资扣掉一百元就算完了。”
“你要扣我的工资?”桑克强说。
“是的。”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桑克强说:“我看你最好把我解雇了,假如你有这个权力或能耐的话?”我说:“我不会解雇你,因为我还没争取到这个权力。我就是有这个权力,我也不会解雇你。”
桑克强继续正眼看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需要你为我干活,说卖力也成。你知道聪明的车夫是怎样对付或处置一匹顽皮或懒惰的马吗?他狠狠抽马的鞭子,或让马饿肚子,但决不把马杀掉。”
桑克强说:“好,你聪明,你厉害。”
我说:“既然知道我厉害和聪明,那就干活去。”
桑克强不再发言。他提着乐器,急忙地走进舞厅去,的确很像一匹经过教训后变得勤劳和驯顺的马。
姚黛紧张地看着我和桑克强的较量或者交锋,就像一只羚羊看着狮虎为了王位的斗争,并且看到了斗争的胜负——我成功地挫伤了桑克强的傲气,维护了我作为经理的威信和严正。
“记着,”我指示姚黛,“从他这个月的工资,扣掉一百元。”
姚黛惊道:“真扣呀?”
我说:“当然。”
“我看还是别扣。”姚黛说。
“为什么?”
“因为,你扣他的工资,总经理也会让你补还给人家,假如这事让总经理知道的话。”
“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姚黛说。“总经理总是很关照他。”
“那就更应该扣他工资了,”我说。“你想连桑克强的工资我都敢扣,以后谁还敢迟到和捣乱?这叫杀鸡儆猴。”
“万一总经理庇护他,你怎么办?”
我笑。“假如你是总经理,你会庇护他吗?”姚黛说:“不。”
“那你就放心地扣他的工资吧,”我说。“总经理已经表示不庇护桑克强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