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失去了语言。这一场看不见刀枪的战争,到底是我输了,还是他赢了?我真的被他同化了吗?不知不觉之间,我真的变成了另一个田乃刚了吗?难道这就是我所想要的结果?
“姓顾的,带着你的人,上来吧,太阳晒得不热吗?”正在我陷入了迷惘的时候,田乃刚忽然对着我说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我看到了田乃刚的右手上,多了一把黑洞洞的手枪。
“录音到此结束。监听也到此结束了。把那东西摘下来吧。”田乃刚用枪口指了指我的腰间,“他们想知道什么,我差不多都说完了。”
他竟然发现了我身上的监听器!
“来,出去,我带你去看一幅精美绝伦的壁画。”田乃刚向我举起了枪,“还有送给你的礼物,和惊喜。”
我缓缓地转过身,在田乃刚的指挥下,走向了大会议室。
这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房间,长方形,有两个大落地窗,天鹅绒质地的落地窗帘半开半闭,窗子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两面大大的投影仪。其中的一面投影仪下方有个小门,应该是放杂物的货间。作为会议室,它可能还没有投入使用,有几面还没有拼好的弧形和长条形的会议桌,零散地堆在墙角。房间中混杂着壁画颜料和装潢涂料的气味,在落地窗对面的墙壁上,画了一幅整面墙的巨大壁画。
这就是邵远所说的,他为我而画的那一幅——整幅画的底色是全黑的,但是在浓重的黑色上面,用微弱的亮银颜料画了一层淡淡的图形,需要仔细地看,才会找到它们:变形的藤蔓纵横交错,与长发如藻的水妖纠缠盘绕,隐约进化出两腮的亚特兰蒂斯鱼人手握刀叉,正在围剿一只巨大的猛犸,残破了双翼的蝴蝶正飞越若有若无的海市蜃楼,沙漠中的蚁群浩浩荡荡,它们的肩膀上扛着一轮圆月。有一扇门微微打开,罅隙之中一片耀眼雪白,小男孩蜷缩在阴影的里面双手抱膝,红色的液体正从门外流进来,一枚种子刚刚萌芽,羸弱的两瓣嫩叶下,是一具苍灰色的虫蜕的壳。
我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抚摸那幅壁画,心如潮汐。邵远,我的兄弟,他说我能听到他画中的声音,但是他却在离去之前,留给了我一幅沉默的作品。这种孤独而巨大的沉默,笼罩了我整个灵魂。他说他只能在我的世界之外徘徊,但是他却将自己安放在这幅画里面,完完全全地融化在了我最隐秘的世界。这就是我少年时代的所有,不安,惊恐,幽闭,敛声,屏息,然后被种种凌乱和悲伤重重包围。我从未冲破,它是我的永夜。
“想哭吗?”田乃刚抬头看了看那幅壁画,“你这位朋友,才华横溢。但是他选错了方向,苗雨瞳不值得他那样。她是个不懂得爱情的女人,得不到的却非要得到,近在手边的却视若不见。你说呢,哪种爱情更珍贵?”
“闭嘴。”我冷冷地说了一句。
“好,送你个礼物。”田乃刚用枪指着我,侧着身一边盯着我,一边向投影仪下方的杂物间的门口走去。
“不许动!放下枪!你被包围了!”随着韩子东一声断喝,一队特警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田乃刚微微地笑了一笑,拉开了杂物间的门,随之他的枪口也指向了里面。一个被反手绑住、口中被毛巾塞住的女人,出现在了田乃刚的枪口之下。
竟然是苏弦!
田乃刚左手环住苏弦的脖子,右手的枪口顶在她的太阳穴上,不徐不疾地说:“都别太紧张了,我建议其他的警察同志们最好先撤出去,给我和顾警官以及小夏老师单独聊聊的机会。我罪大恶极啊,也病入膏肓,所以同时需要他们俩。”
“你个王八蛋,放开她!你要是敢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我要你的命!”我向前迈了几步,大声喊道。
“我也没打算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