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绕着房间走动时,马修的目光都谨慎地跟随着他。
接着,盖格推了椅子一把让它慢慢旋转,自己则离开。灯光又熄灭了,房间传出一系列由片段组成的录音,每一段持续几分钟:客户听到塞车时间的喇叭声及刺耳的煞车声……女子走音的哼着曲子……用走音的吉他胡乱弹着和弦……电话不断响起、停止、再响起……最后出现紧张的笑声和咳嗽声。一开始马修还大喊——“他妈的老天爷!”接着陷入沉默。播放到一半时,客户戴上耳塞。
这时灯光恢复,盖格再度走进房间,双手放在背后,站在马修身旁,马修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瞪着他。客户拿下耳塞。
“马修……”盖格说,“闭上眼睛。”
马修皱皱眉头,但仍然照做。
“现在……想像自己掉进了干枯的水井里,下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你全身疼痛,也许跌断了脚踝或手腕。”
仿佛为了确定马修听得到自己在囚室的黑暗中呼吸着,盖格静默了几秒钟。
“那个疼痛的感觉在你的眼睛后方形成一场光的表演,你嘴巴尝得到血,你伸手感觉四周,墙壁冰冷而潮湿,而且平整,没有能使力的裂缝或缺口。马修,你能想像自己在那井底吗?”
客户感觉脖子后方一阵冰冷,他能想像马修在那井底。
“你努力保持镇定,开始大呼求救,告诉自己‘有人会听到我求救’,可是过了一阵子,你意识到自己也许会死在那里。这个想法一旦成形后,体内某些东西就会真的开始死去,不是肉体,而是求生的意志。马修,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老兄,我一直告诉你——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马修……我说过你不准开口,只能点头或摇头,你记得我这么告诉过你吗?”
马修瞪着这不眨眼的凝视,点点头。盖格伸出放在背后的双手,拿出一支无线麦克风及一对耳机,他把耳机稳当地戴在马修的头上。
“森海塞尔六五〇系列,”他说,“比起AKG系列,我比较喜欢这一型,听起来声音比较有质感。闭上你的眼睛,马修。”
马修照做,呼吸声夹杂着刺耳的叹息声,眼皮下眼球紧张地移动着。
盖格拿起麦克风,一面低声说话一面走动,此举使客户想起公共电视节目的那些心灵成长大师——只是观众仅有一名。
“你听得清楚我说的话吗?”盖格问。马修点点头。
“好。现在……回到井里,马修,你在那里吗?”
马修吞咽口水时喉结上下移动,他再度点点头。
“很好。”在客户听来,这话仿佛是柔和的祈祷,“马修,重要的是你得相信自己在那水井底下,因为这不是心理游戏,你的确在井底……而我是你唯一的出路,我是那条丢到下面救你的绳索,拉你上来的手。”他温和地把一只手放在马修的肩膀上,马修僵直不敢动,“唯一能够让救命绳索出现的……只有真相。”
客户弯身靠近玻璃。
“真相是美丽的,是人类唯一完美的创作,而且我一听就知道是不是真话。并不是因为我的直觉特别敏锐或洞察力过人,只是因为我听过的谎言太多,当我听到实话时马上分辨得出来。”
盖格弯腰凑近马修的脸庞,客户看得到马修的下颚关节因焦虑而弯曲。
“托斯卡尼尼说自己能听出一整个管弦乐团里其中一支小提琴上的一根弦是否走音。他并没有音准,可是因为听过成千上万的音符,因此马上可以听出音准与否。”盖格吸口气,“所以马修,别对我说谎。”
马修的鼻孔如感应到烟的小公马般扩张。盖格凑得更近,直到麦克风来到他和马修的嘴唇之间。
“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