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利亚灵魂之母堂的正殿位于旧城区,就在纳沃纳广场的西边。几个世纪以来,这里一直是德国教会在罗马的驻地。教皇哈德良六世是一位德国造船师的儿子,也是约翰·保罗二世之前的最后一位非意大利教皇。他的陵寝十分壮观,就在主祭坛的右侧。与教堂相连的神学院在“和平之路”的一端。第二天早晨,在前庭的冷峻阴影下,他们与西奥多·德雷克斯勒主教会面了。
多纳蒂大人用漂亮的意大利口音的德语向他问候,又介绍说加百列是“博学的塞缪尔·鲁宾斯坦教授,来自希伯来大学”。德雷克斯勒向他伸出手去,那出手的角度很奇怪,一时间,加百列竟不知该与他握手还是去吻他的戒指。略一犹豫,加百列给了他坚实的一握。他的皮肤很凉,犹如教堂的大理石。
神学院院长引领他们上楼,进入一间低调的办公室,室内的图书填满了四壁。只听他长袍瑟瑟一响,已经坐进了最大的一张椅子里。朝阳斜照,穿过高大的窗户。一副金色大十字架佩在他胸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矮胖身材,年近七十,一头白发构成了一道光环,两颊是极为鲜明的粉红色。一张小嘴巴的两角永远翘着,构成了一张微笑的脸——即使是此刻,在他明显不开心的时候。他那一双淡蓝的眼珠闪闪烁烁,透露出庄严和智慧。这样一张脸,能让病人感到安慰,让罪人产生对上帝的畏惧。多纳蒂说得不错,加百列必须步步谨慎。
多纳蒂同主教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互道客气话,赞颂着教皇陛下的圣明。主教告诉多纳蒂,他一直在为教皇永远的健康祈祷,多纳蒂则告诉他教皇对德雷克斯勒主教在神学院和圣玛利亚灵魂之母堂的工作格外满意。他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称呼德雷克斯勒主教为“大人”。客套到了最后,德雷克斯勒完全飘飘然了,加百列真担心他会从椅子上滑下来。
多纳蒂最终绕到了主题上,说出了此次来的目的。德雷克斯勒的情绪迅速晴转阴,就像一片乌云恰好遮住了太阳,虽说他的脸上依然顽强地保持着微笑。
“调查胡德尔主教在战后为德国难民所做的工作,本来就是有争议的,我看不出这么做对罗马天主教和犹太人之间的和解有什么好处。”他的嗓音干涩轻柔,口音是维也纳腔调的德语,“如果对胡德尔主教的所作所为做一个公平执中的考察,大家会看到他也曾帮助过许多的犹太人。”
加百列一欠身,该轮到他这位博学的希伯来大学教授出场了:“如果照您所说,大人,胡德尔主教在罗马大搜捕中也藏匿过犹太人?”
“大搜捕之前之后都有过。有许多犹太人就住在圣玛利亚灵魂之母堂的围墙之内。当然,都是些受过洗的犹太人。”
“那些没受过洗的呢?”
“他们是不可以藏在这里的,那样不合适。他们会被送往别处。”
“原谅我,大人,如何才能区分一个受过洗的犹太人和普通的犹太人呢?”
多纳蒂神父跷起了二郎腿,然后小心地抚平裤腿上的折痕,这是个信号,让他停止这方面的诘问。主教吸了口气,冋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也许是接受了几道简单的问题测试,问的都是信仰和天主教教义的内容。又或许是有人请他们背诵天主教的主祷文或是《福哉玛利亚》。谁说的是实话,谁又是为获得神学院的庇护而撒谎,真相很快就浮出水面了。”
敲门声响起,路易吉中止这段交谈的期望自然地达成了。一个年轻的见习修士端着银质托盘进入室内。他为多纳蒂和加百列倒了茶。主教喝的是加了薄薄一片柠檬的热水。
男孩儿走后,德雷克斯勒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你们对胡德尔主教救护犹太人的行为不感兴趣,难道不是吗,鲁宾斯坦教授?你感兴趣的是他如何救助战后的德国军官。”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