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女孩。一直坐在喷水池边的白色大理石舞台上,裙摆展放在白色梯形舞台上,开出一朵圆圆的花,仿佛直接长在冰凉的大理石上一般,正在看着一本书。
女孩有着和她的身高不成比例的手脚,纤长细瘦。每当舞台两侧的PA音响传出小早安或迷你早安的新歌,她都会放下手上的书一跃而起,映衬着腾涌的水珠,兴奋地舞动起来。她那骨感十足的手脚会很用力地挥动,扭腰的动作也煞有介事。她穿着红色格子的迷你裙、安哥拉羊毛的上衣。透过喷水池底部的镜子,我看到一个严肃地跳着舞的女孩,透过水幕摇摇晃晃地映照在池底。虽然表情僵硬,但仍然是夜晚的购物中心独一无二的天使。
但如果音响里流出了早安少女组的声音,她那僵硬的表情就会传染到全身,一动也不动。坐在通往舞台的阶梯上的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问她:
“嗨,你怎么不跳了?”
纤瘦的女孩将白眼抛向我,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回到原来的位置,又捧起了书。这种态度想必是经常被怪叔叔搭讪的后遗症吧。我无奈地离开了Alba,徒步回到西一番街。冬夜的散步道上,拉皮条的摆出一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嘴脸,笑眯眯地朝我打招呼。为什么那个女孩不跳早安少女组的歌呢?是因为讨厌里面的谁吗?我一边走着,一边思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总比思考自己的将来,或是一直没有女友的过去几个月要健康多了。
我迎来了又一个新年,却没有迎来身边环境的改变。池袋依旧以一副不景气的状态承载着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正月过后,我们家的水果店门可罗雀。崇仔和G少年也都过得风平浪静。惟一值得提起的一件事,就是由我负责专栏写作的服务杂志,竟然邀请我写书评,是一本自传,描写一个卷进黑帮争斗的美国西岸黑人喇叭手的经历。
我没有办法待在家里静静阅读。于是连续好几天,我都带着书出门来到Alba。这个季节的池袋西口公园狂风大作,实在已经不适合露天读书。“池袋的麻烦终结者,于阅读中冻死”——我可不想因此上报(虽然其实我还蛮喜欢这种把我描述成好像知识分子的标题)。
顾客几乎完全消失的一月底晚间七点。我坐在喷水池广场前的梯形舞台的一角,开始阅读已逝的喇叭手富翁惨绝人寰的少年时代。广场上的喷水池,自得其乐般为我演奏着背景音乐,水珠们像是不规则的碎片相互碰撞着。
正当我看得入迷,眼光向外一瞥,一双出现了细碎皮屑的干燥膝盖齐平在我的书页外侧。
“你在看什么?”
我抬头看去,撞上了一对大大的瞳仁。我把封面翻给她看,黑人喇叭手的照片,全身甚至是脸上都被刺上了青色的文身,已经让人感觉不舒服的面孔又摆出了一副“谁敢惹我,我就宰了谁”的表情。
“好看吗?”
“还行。你看的是什么?”
这个小学生带着一本用石蜡纸包起来的文库本。小小的手翻开书页,朝我耸了耸肩。那是一张盛在盘子里、鲜血淋淋的人头画像。王尔德的《莎乐美》。
“我没看过这本书,好看吗?”
“一般般吧。”
“你叫什么?”
“樱田香绪。你呢?”
“真岛诚。”
樱田香绪带着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又回到了她原来的位置上。我们保持着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各自继续看书。标志着购物中心结束营业的旋律准时响起。我们没有相互告别,就如接到指令一样各自转身,离开了舞台。都市的萍水相逢就是这样的,人情冷淡,如同电脑控制的水柱。
而在池带,麻烦会作为一种不太完美的纽带,让两个已经擦身而过的人再次相遇。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