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十天,还没到课间休息时间,拉乌尔就下了决心。
他首先钻进树林外圈那密密的矮树丛,然后,穿过一个大水潭,圣母马利亚溪流流到这里,像注入了一个大水库,以后就转入地下了。有一个树桩上拴着一条虫蛀的小船。尽管潭水湍急,他还是划着小船,来到一个小湾。
小湾上面,就是像城堡围墙般又高又陡的土台。
护墙是用凿平的石头一块块垒起来的。石头缝里长了野草。雨水在墙上冲出一道道布满沙土的小沟,开出一条条小道,附近的孩子们有时就攀着这些小道爬上护墙。拉乌尔毫不费力地攀了上去。这层土台上面,建有一个凉亭,周围爬满桃叶珊瑚。草木棚架已经倒塌。还有一些石凳,中间饰着一个漂亮的陶瓶。
他听到孩子们课间休息的喧闹声,接着就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向他这边走来,一个清脆的嗓音哼着一支小调,他忽然觉得紧张起来:她看见他会说什么呢?传来小树枝折断的声音,接着树叶被拨开了,就像门帘被撩开一样,奥蕾莉走了进来。
她突然在土台边上停了下来,歌也不哼了,一脸惊讶之色,手里的书,还有胳膊夹着的盛满鲜花的草帽都掉到了地上。她一动不动,那罩着朴素的栗色羊毛服装的身子显得苗条纤细。她大概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拉乌尔来,于是脸一红,一边后退,一边嗫嚅着说:“走开……走开……”
他压根儿没有服从她的念头;甚至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命令。他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注视着她。他在任何女人面前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她更专横地说:“走开。”
“不。”他回答。
“那么,我走。”
“您走,我就跟着走。”他肯定地说,“我们一起回修道院。”她转过身,好像要开溜。他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别碰我!”她一边挣脱,一边生气地说,“我不许您走近我。”他见她这样坚决,很诧异,问道:“为什么?”
她很低地说:“我恨您。”
这个回答是如此不一般,他忍不住笑了。
“您恨我到了这种地步?”
“是的。”
“对吉约默和法拉多尼别墅那家伙也没有这样恨?”
“是的,是的,是的。”
“可他们干了好多害您的事。不是我保护您……”她不做声了。她已经拾起草帽,遮住脸下方,让他看不到自己的嘴唇。她的举动意思很明白。拉乌尔毫不怀疑,她之所以恨他,并不是因为他目击了她的所有罪行和耻辱,而是因为他抱过她,吻过她的嘴。在她这样一个女人身上,这种羞耻心真是奇怪。她是那样纯真,灵魂和本性是那样纯洁透明。以致拉乌尔情不自禁地说:“我请求您忘掉那件事。”
他向后退了几步,表明他完全可以让她自由离开,又不由自主地带着尊敬的口吻说道:“那天夜里精神都迷乱了,您我都应当把它忘掉。忘掉我那天夜里的失态吧。再说,我到这里来不是让您回忆它,而是继续保护您的。是命运使我遇到了您,也是命运一开始就要我为您效劳。您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危险还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威胁着您。您的敌人已经恼怒了。如果我不来,您怎么办?”
“走开吧。”她仍然坚持这样说。
她站在土台边上,好像站在一个敞开的门口。她避开拉乌尔的目光,遮着自己的嘴唇。可是,她并没有走。正如他所想的,对于不厌其烦救援自己的人,她是狠不下心走开的。她的目光中流露着恐惧。不过,她不再想那次亲吻,而是回忆那可怕得多的灾难。“走吧。我在这里很安全。那些事您都有份……那些地狱般的事。”
“幸亏我有份。”他说,“同样,那些正在酝酿的事,我也要干预。您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