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真是不合节拍,县上决定将库容增大一倍,将大坝再增高五尺,而且,他们向毛主席保证,一定要在这个秋天让水库大坝合拢。
眼前的确有些凄凉,寡落落的情景让叶子秋顿生失望,叶子秋想象中的场景不是这样的,沙漠是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它应该比工厂更有作为。西北风呼呼叫着,黄沙嗖嗖掠着,一脉儿一脉儿的风沙之后,沙漠露出它本质的一面。渐渐,叶子秋的心就沉了。
莫名的,叶子秋心里就掠过一层忧伤,这忧伤似乎跟沙窝铺无关,跟郑达远也无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感觉风沙打在心上,打出的却是另一张脸,向国忠的脸。
就在她的心被向国忠三个字咬得很难受的时候,沙窝里突然冒出一辆架子车。灰头灰脸拉车的,正是她想见却又怕见的郑达远。叶子秋赶忙躲在红柳丛背后,三年了,她似乎为这一刻做过太多的幻想,也流过太多的泪。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却突然怯了步。
她像一个尚未做好准备的嫁娘,一时慌得手足无措,这漫天的风沙,竟然压不住她狂跳的心。叶子秋脸红着,心跳着,目光颤抖着,往沙窝里窥望。寡落落的沙窝似乎没有因她的不期而至发生什么,死一般的灰黄中,郑达远像牲口一样拉着车,他的步子费劲儿极了,像是使足了全身的力,可那辆车明显装得太重,车轮每转一圈,郑达远都得吭哧吭哧喘半天气。
叶子秋的心酸了,她从没想过劳动改造会是这样。她以为改造就是跟她一样,投身到火热的生产建设中,不要光在纸片上做文章。至于怎么投身,她没想过,真的没想。这些年,她的心思都被别的事儿占住了,很少认认真真去为郑达远的处境着想。她是想他。想得也不算少,但大都是些爱呀情的,上不了台面也见不了阳光。至于郑达远受多大苦遭多大罪,她真的没想过。怎么会遭罪呢?不是让他们改造思想么,不是让他们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么?不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么?向国忠这么说,报纸上这么说,上上下下都这么说,但就是没人告诉她,改造和教育原来是要遭罪的!
那一刻,叶子秋是被震住了,像牲口一样活着,她突然就记起这么一句话。
就在她内心翻滚打算哭喊着扑过去的一刻,沙窝里忽然多出一个人,是从她看不见的地儿跑出来的,也是土头土脸,比郑达远还要土很多。她奔到车子前,弓下腰,双手一用力,车子忽然轻起来,很轻,前面的郑达远立马儿不用弓身了,甚至肩都不怎么用劲儿。恍然间,叶子秋才明白,不是车子装得太沉,是郑达远真的缺少力气。
他哪有什么力气啊,一个活在书本中的人,一个生下来就没怎么吃过苦的人,一个在家里煤球都不搬的人,会有力气?
叶子秋有片刻的轻松,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毕竟,这死一般的沙漠。留下的还不单是他一人。有个人做伴,也多少能让她轻松一点。可是。等他们倒完土,推着空车往回走的时候,叶子秋就没法轻松了。原来后面跑出的那个人,竟是女的,活生生一个女人,很年轻,只是她的头,她的脸,还有她的衣裳,都让沙尘给染得成了另种色。
叶子秋正要惊讶,就见那女的忽然凑近郑达远,像是给他眼里取沙子,取半天,沙子不知取没取出来,那女的倒是真真实实取在了郑达远怀里。辽阔的沙漠里,黄腾腾的天空下,一辆架子车前,一男一女,忽然就凝固不动了。
真的不动了。
那一刻,空气都是静止了的,天空像一个巨大的磨盘,沉腾腾就把叶子秋的心给压住了。
叶子秋挣弹不得。
喘不过气,也呼不上气,她要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牛枣花,距今,怕是有三十年了吧。岁月冲去了太多东西,却独独冲不走这一幕。她跟郑达远的婚姻,似乎就定格在那一瞬,也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