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不平、委屈还有意识深处的忏和悔,甚至不能扯开嗓子哭上两声……
女儿沙沙一双手紧紧抓着母亲叶子秋的胳膊,不让她猝然摔倒,或是忽然间疯狂。这是很难得的一幕,江长明的记忆里,沙沙似乎从来没跟母亲这样密切过,她们母女更多的时候像是冤家,吵得不可开交时,也只有江长明能让她们安静下来。不过有时候,沙沙也能乖几天,那一定是有什么事求着叶子秋。
顺着黑纱轻裹着的修长手臂,江长明看到沙沙美丽的脸,尽管被深深的悲痛笼罩,可依然那么亮眼。只是此时,这张美丽的脸却是另番色泽,一对黑色的眸子似乎盛进了世间所有的悲,此刻正静静地凝着落雨的天空,使她整个人显得幽远、神秘,像是躲在幕后……
直到周晓哲走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她的目光才动了动,仿佛从一个遥远的梦中回来。周晓哲的眼神在她脸上有一刻的缥缈,林静然捕捉到周晓哲细微的眼神,轻轻一挽,不易察觉地将周晓哲引到一边。更多的人走过来,一一握住她的手,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悲恸。她的身后,母亲叶子秋像石蜡一样,不知道眼前发生着什么。
林静然走出大厅,猛地就望见江长明,她有片刻的愕然,脑子在瞬间偏离开应该保持的轨道,险些丢开副省长,朝江长明奔过去。幸好司机打着伞走过来,将她从失神中牵回。江长明一直盯着里面,两人目光并没碰上,这使得林静然有了一种恍惚,坐在车上她还不停地问自己,会不会看错,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告别的人还排着长队,没等那只手闲下,江长明便果断地掉转头,走出院子。他实在没有勇气走上去,跟她说一声保重或是节哀之类的废话。
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点,劈面打来。天公似乎也动了情,为这不该走的人落泪,江长明抹了把脸,忽然就看见雨巷里的两个人。
跪着的是个乡下女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怀抱一束沙枣花,花叶已让雨打落到地上,米粒似的花蕊也飘浮在水中,江长明闻到一股浓郁的沙枣花香。女人跪得很虔诚,江长明在乡下看到过这样的长跪,可那都是妻子跪给死去的丈夫的,她怎么也用这样的长跪?
年轻那位站在边上,大约不忍中年妇女这样跪,样子有点急,看到江长明,越发窘了。想拉中年妇女起来,中年妇女却哇一声哭开了。
那是来自乡下的哭,嘹亮而悲绝,一下把街巷的空气扯紧了。
年轻女子急得想捂住那张嘴,不想竟让那哭给感染了。眼泪哗地喷出来,悲情像决了堤的水,滚滚而泄。
雨雾中,江长明终于认出中年妇女,时光真是能催人啊,多年不见,她竟老得这样快,老得他都不敢相认了。有那么一刻,他想走过去,搀起她,或者应该扶她到灵前,让她扎扎实实哭上一场。可街巷里又过来几张熟悉的脸,江长明慌忙走开了。
一连几天,江长明都窝在家里。银城的天气故意跟他作对,细雨刚过,狂热便袭来,天气闷得人透不过气。
没有人知道他回来,大家都以为他还在美国,他庆幸那天没被他们看到,这才有了安静。
江长明是突然决定回来的,本来他在美国的停留期还有三个月,做为中国沙漠治理方面的新一代专家,他在那儿受到良好的待遇,几所大学都争着给他安排讲座。可他在网上突然看到恩师郑达远病危的消息,便一刻也没停留地赶了过来,想不到还是没见恩师最后一面。
悲痛在他的心里,搅得他坐卧不宁。偶尔地从悲痛中走出,他便想起雨巷里哭嚎的女人,那可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啊,可她只能跪在雨巷里,竟然不能走进去为他送行!
江长明的心瞬间又沉了。
上网打开信箱,有不少来信。有一封是罗斯先生发来的:江,你在哪儿,速跟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