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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的华盛顿,雨濯春尘,风传花讯。杰佛逊湖畔,樱花烂漫怒放,白生生一片,如云如雪,鲜活缥缈又冷艳沉重。

    早在樱花刚吐蕊时,花下就举办过樱花皇后的加冕礼。冠以皇后公主的少女们头戴花环,身着曳地纱裙,脚蹬高跟鞋亭亭立于花车环道游行,观者踊跃,欢声雷动。如此选美花会成为华盛顿春天的色彩缤纷的流动影观。杜鹃皇后、桃花公主、茶花皇后、兰花公主……美女如云,直撩拨得人们春心荡漾。一位电影明星诙谐地说:“我真伤心极了,试想20年后这些美女都会比现在长大10岁!”

    女人怕老!

    东方西方的女人都一样,因为女人经不起老。只是西方女人在这点上有着执著的天真:总要早早地减去10岁20岁。

    以花比喻女人,是贴切的;以樱花比喻女人,则是最贴切的。红颜薄命,最烂漫时也是最荒凉时,微风吹过,落英缤纷,更不要说一场雨后,转眼就凋零。

    花下,远离喧闹,一个中国少妇心事沉沉地踟蹰蹀躞。她仍有几分憔悴,却更显清丽灵秀,一双黑眸子更显清亮哀怨。她仍是一袭海青色绸旗袍,外一件白帆布短外套,襟上插一份蝴蝶兰;仍爱穿白色高跟鞋,仍爱戴珍珠项链。发型却改变了,不再是将军在世时那种浪漫的大波浪,而是像中国古代仕女般青丝蓬蓬松松高高笼起,却又纹丝不乱,于是,她展现着东方的古典美。她的表情平静又深沉,但一方绣花手帕却在她纤纤玉指中绞来绞去,掩饰不住她内心的焦虑。

    何处是归家?何种工作是立身之本?她和两个女儿的前景何在?

    谁能告诉她?谁能帮她抉择?谁能昭示不可知的命运的前景?

    她并不是绝对地孤独。

    打将军去世前夕,大姐和姐夫就专程从台北飞来帮她,待一切料理完毕,他们得回台北,也希望香梅还是回台北,中国人不是崇尚忍耐么?父亲和继母让她来旧金山,也许老父心中真诚地渴求对过去的一切作出弥补?四妹学数学,在加州发展,丈夫黄威廉博士是工程师,香兰夫妇希望二姐择居加州,彼此有个照应;五妹香竹学的是电脑,丈夫彼协在银行界,他们在德克萨斯州休士顿工作,也发出了真诚的邀请。小妹香桃刚从加州大学毕业不久,她跟二姐特别亲,而且她学开汽车,还是二姐夫手把手教的呢,眼下她正与香港商界的冯公子新聪谈恋爱,他们希望二姐来香港,外公已在将军病重时即1957年去世,可外婆仍在香港呀。

    她一概没有接受。

    在这樱花树下,一个女人自信自己能作出独立的选择。

    她想起了母亲。也许母亲是柔弱的,但是,柔弱的母亲分明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用柔弱的美人肩荷负着养育六姊妹的重任,这是怎样的美人肩!

    她想起了祖母。也许祖母不过是封建桎梏中恪守贞节的最后一代女人,但是,三寸金莲的祖母分明将儿子送去西方留学,后半生的心血茹苦含辛全灌注在下一代身上,谁能不折服这三寸金莲比男人还站得稳看得远呢?

    她想起了二叔婆。她并不喜欢二叔婆,但是二叔婆言行的铿锵有力、毫不遮掩的爱憎分明的感情,不是已经永恒地烙刻进她的记忆的深处吗?不是有人赞二叔婆是“世界母性之楷模”么?

    或柔或刚,或静或动,但血液中积淀着中国女人的坚忍。她陈香梅,自信也一样。

    头上是青天,脚下是河流,去向哪里还是应当自己把握。她自信,她能把握住自己。

    她选择了华盛顿。

    这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么?华盛顿有你这个小女子的立锥之地。

    她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没有背景、没有权势、没有钱财,甚至可以说已没有了青春,有的是一双不满十岁的女儿,有的是陈纳德这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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