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了,是画家回去的时候了。
千鹤子和敏惠出来送客,身穿细碎纹和服的春枝跟在她们的后面,可能是因为他们一直谈论春枝,所以,女主人特意安排她来送客的吧。
画家A按捺不住好奇心,回走两、三步,笑着和春枝搭讪:
“你的事,我从女主人那里听说了。”
“我叫春枝,请多关照。”
她笑容可掬,谦恭地鞠躬施礼。双方相隔很近,电灯当头,她那平常的长相一览无遗。她那待人的谦恭礼仪,也那么生硬。女店主说,她在白天干着正经的职业,如果从举止上判断,她很象是某个机关或钢铁公司里的办事员。
一个月后的一天上午,画家A有事到千叶县的富津去拜访一位朋友。这位朋友是版画家,住在富津。午饭的时候,两人边吃边聊了一小时左右。临分手时,版画家说要去千叶银行办事,便开着自己的车顺路把画家A送到千叶车站去,路上,车辆拥挤,行速很慢,驶进千叶市内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四十五分了。
“真糟糕!若是把你送到车站再回来,银行就关门了。很抱歉,只好先去银行了,你看好吗?”
B君作为版画家早就名声在外了,他的作品也卖很高的价钱,所以,他在银行里的地位,也和普通画家不一样。
“好,我并不着急回去。”
版画家把车驶到银行旁边的停车场,这是一幢三层的白色楼房,正面雕刻着银行的名称——东林银行千叶支行。
从这栋楼房的正面一进门,就是一道隔离顾客的长柜台,里面约有二十名左右的男女职员在工作。墙上的大挂钟,时针指着二点五十分。顾客很多,有的站在柜台前面,有的坐在鲜花旁边的沙发上。版画家朝柜台前走去。画家A坐在沙发上,借等B的功夫四处打量着。他是初次来到这个银行。
所有的银行都这样,最里面有一张大桌子,支行行长面朝外坐在中间,副行长坐在他旁边。现金出纳的窗口,年轻的女办事员成排而坐。她们身穿驼绒色的连衣裙,领口和袖口镶着胭脂色的花边,腰间系着黑色的细腰带,职员们在肃静的气氛中,动作十分麻利,那娴熟而有节奏的动作,令人赏心悦目。
再往窗口里一点儿,有一排桌子,画家A从窗口往那里一瞧,不觉睁大眼睛一愣。他发现其中一张桌位上朝侧面而坐的那个女职员,酷似一个月前在烛台俱乐部见到的那位春枝小姐。
那个女职员前的桌面上堆着一些帐簿和单据,她在一边书写,一边盖图章。画家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着了又看,不论是她的侧脸轮廓,还是姿势,和一个月前坐在酒吧桌旁的那个春枝完全一样,只不过她现在也和其他女职员那样,穿着驼绒色的银行制服。如果换上那身藏青地,上面印满了红、白、黄等各色细碎的小花纹的和服,岂不就是春枝坐在那里。
画家A坐在那里继续观察那个女职员,她那宽阔的前额,突出的颧骨,瘦削的肩膀,及其一举一动,没有错,都和在烛台见到的那个春枝一样。从长相看,她的年龄比在烛台见到时,稍显大一些。不过,在烛台是夜晚,在这里是白天,这种年龄上的差别感,可能就是夜晚和白天在视力上造成的错觉吧。
女职员面朝一侧、聚精会神地工作,没有注意画家在看她。画家看得出神,忽然想起了烛台俱乐部女店主睿子说过的话:“春枝白天有正经工作。”这会儿,画家才明白,所谓正经工作,原来就是这个银行!
画家从而进一步推断,这个女子白天是千叶银行的职员,夜晚是银座俱乐部的女招待,一仆二主,身兼双职哩!不过,她在夜间干的事,这个银行里的其他职员不一定知道吧。“春枝”是她在烛台俱乐部用的名字,不一定是她的真名。再说,她夜间到俱乐部当女招待的目的,不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