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间那小贩竟已溜了,想是生怕铁中棠反悔,是以藏了银子,便溜之大吉。
只见艾天蝠已缓缓走来,铁中棠连忙迎了过去,他只当艾天蝠必将探询,哪知艾天蝠却丝毫未起疑心。当下他再不迟疑,扶起艾天蝠就走。
艾天蝠道:“兄弟,你要到哪里去?还要我陪着么?”
铁中棠黯然忖道:“他随我同行,我虽多了一个累赘,但此刻我又怎能舍他而去,何况……那鬼母又不知在哪里。”当下忍住叹息,大声笑道:“此去艰难甚多,小弟我又没有什么阅历,艾兄你若无事,就再帮我一次忙吧!”
艾天蝠微微一笑,道:“好,走吧!”
铁中棠心头又是感激,又觉悲叹。两人一路同行,铁中棠生怕艾天蝠发觉耳聋,因而厌世,是以百般掩饰。艾天蝠竟真的浑无所觉,一路上只是将自己经验阅历,以及一些武林掌故,说给铁中棠听。这一日到了鲁东诸城,距离崂山地头已不甚远。此时风暖花艳,已将盛暑,距离大旗掌门北返,已将一年。
铁中棠自思年来种种遭遇,亦不知是悲是喜。他虽为本门流下许多血汗,但能否得到师长谅解,还未可知。师长们北返一年,情况不知如何?云铮的伤势虽有聪明多智的温黛黛维护,但还是令他悬念。何况,他心中还存有一件极大的隐秘,夜半无人时,时常喃喃自语:“时候快到了,切切不能忘记……”
到了诸城后,铁中棠虽然心急赶路,但生怕艾天蝠太过劳累,傍晚便投店,搬了张桌子,在树下饮酒。只听蝉声摇曳,鸟语虫鸣,加以明月在天,花阴曳地,四面纳凉挥扇笑语,颇足令人将一天征尘洗尽。但在此良辰美景中,铁中棠瞧着目盲耳聋的艾天蝠,心头不禁更是悲哀,却还得强作笑声,频频劝酒。深夜时两人都有了些酒意,谁也不想回房安歇。
铁中棠豪兴逸飞,谈天说地,但他一路都要大声嘶喊,好教艾天蝠听见,是以此刻喉咙已真的有些嘶哑了。说话时,有些言语,艾天蝠已难以听清,铁中棠连忙大声笑道:“小弟喉咙已越来越哑了,昨天呼人要茶水,三尺外的人都听不见,大哥你听小弟说话,想来也头疼得很。”两人俱是英雄肝胆,侠义心肠,自然日益亲近,路上已改了称呼,是以铁中棠以“大哥”相称。
艾天蝠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过了半晌,那始终紧闭,望之若无的眼缝缝中,突然渗出一滴泪水。月光之下,那晶莹的泪水,望之有如珍珠一般。
铁中棠大惊道:“大……大哥,你为何伤心?”
艾天蝠石像般端坐不动,又过了良久良久,方自缓缓道:“傻兄弟,你当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么?”
铁中棠失色道:“大哥你知道什么?”
艾天蝠黯然道:“你口口声声要我帮你,扶你,其实你只是因为大哥又聋又瞎,不忍心抛开我。”
铁中棠身子一震,目中又是热泪盈眶,紧紧抓住艾天蝠的肩膀,颤声道:“大哥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艾天蝠叹道:“那时下了山脚,大哥就知道了……”他黯然一笑,接着又道:“你想不到吧,大哥虽然瞎了,又聋了,但还是站得住,走得动,吃得下,睡得着。”
铁中棠呆呆的望着他石像般的面容,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刹那间但觉万念纷沓,不可断绝。不但世上所有的声音繁华,他从此已不能复闻复见,武林中的地位,江湖中的声名,他也势必定要抛却。他若是个碌碌凡夫,倒也罢了,但他却是个雄心万丈,傲骨峥嵘的铁汉,这种打击他怎能忍受?而如今,这种不是任何人所能忍受的打击,竟也未将他击倒,他仍然行所无事,连铁中棠都觉不出他的变迁。
又不知过了多久,艾天蝠缓缓道:“兄弟,你莫忘了男儿心肠,久炼成钢,万劫余生,仍无所伤,只要一心无损,身体残伤,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