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回到府邸,便急忙用饭,饭后又足足喝了一壶茶,猛然想起一真转赠的那捆黄书,便急忙拿过来小心打开,却正是三卷书,有之一、之二、之三为证。翻开之一,先看到“挺经”二字,想来就是书名。玩味了许久,不得其解,只好一页一页地看下去,却原来是讲成败的。分为正篇、挺篇、家篇、国篇、君篇等共十篇。全书约十几万字,无作者,无出处。看那纸张装订工艺,曾国藩断定确系唐时之物或者更早,是民间手抄本无疑,也算文物。
全书大略看了一遍,曾国藩忽然哑然失笑了:一真大师过于看重这部书了,这哪里有什么天书秘籍的影子,明明白白地只是几篇民间传说而已!
其中有一篇,讲的是有位老者要请人吃饭,打发儿子去城里买菜,客人到了多时,儿子尚未回来。老者心焦,就走出庄子去寻儿子,一直寻到独木桥边,却见儿子和一个挑担子的老者,面对面地在桥中间谁也不让谁地对峙着。
寻儿子的老者走过去问挑担子的老者道:“老哥,兄弟要请人吃饭,就等儿子的菜下锅,你让一让,让我儿子过去,如何?”
挑担子老者气愤愤地回答:“我老人家要赶在天黑以前进城把这两担泥人、泥马卖掉,你叫我让,我就只有跳到河里去,可我的泥马如何见得了水?要说让,你儿子应该跳下河让我过去才对。要知道,你儿子肩上的菜是不怕水的。”
寻儿子的老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连说了三个“罢罢罢”,便自己走下河去,把儿子的菜接过来自己担上,又让儿子跳进水里,给老者让开一条路。
这篇故事没看完,曾国藩先笑起来。像这样的故事,不要说京师,就是湖南,湘乡,随便都能寻出好些个来,真真糟践了“挺经”二字。还说什么是魏相所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也真难为了一真,竟然糊里糊涂地把这三本书珍藏了大半辈子!
曾国藩把书随便放在书架上,便走出书房,到祖父的灵位前燃上几炷香,才又走回书房。
喝了一阵茶觉着无聊,就又拿过《挺经》看起来。这一次他读得比较细,一个整句子,总要在口边玩味上两遍才往下看。读着读着,他忽然奇怪起来,他发现这书里的句子不仅能顺着读,逆着也成句。
他于是试着从第三卷的最后一页读起。这一读,他不止诧异,而是大大地吃惊了;不仅满篇警语,字字珠玑,而且寓意深远,耐人玩味。里面有很多话,圣人都说不出。《挺经》,倒真是一部奇书了!
一连几天,曾国藩沉浸在《挺经》里。失去祖父的悲痛,失去朋友的哀鸣,自己的仕途浮沉,满官的鄙夷,同僚间的排挤、倾轧,种种的不悦,都被《挺经》冲淡了。
几天下来,曾国藩明显的有些消瘦,颧骨突出了,三角眼的棱角更加分明了。但精神状态,却愈加饱满了。
唐轩私下和周升议论:“大人得了什么宝贝,竟如此迷恋!敢则是看破红尘要参禅了不成?”
这一日,曾国藩刚用过早饭,忽然收到礼部的咨文。
曾国藩心下一惊。按大清官制,官员在休假期间,公报咨文是可以不发给的,除非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发生。莫非……
他慢慢地拆开咨文,却原来是七十四岁的仁宗孝和睿皇后钮祜禄氏殡天了!
曾国藩一下子愣住,半天不说一句话。他知道,孝和睿皇后虽非道光帝的生母,但两个人的感情最好;道光帝皇帝的登基圣谕,就是孝和睿皇后宣布的。现在,孝和睿皇后忽然殡天,而此时的道光却偏偏正在病中,这种打击,他能支撑过去吗?尽管皇上都希望自己万岁,但却没有哪个能真的万岁。愿望代替不了现实。
曾国藩作为礼部右侍郎,深知朝中出现这样的大事最忙最累的是礼部,不等假满,便急匆匆赶到礼部销假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