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笫;这方面她需要女人更少于男人。她的新婚之夜扼杀了最后的一点兴致。在少女期的梦中,她如希波吕忒②般和一个英雄并肩战斗。自那以后她有了雄心,她的梦也异趣。
第三天早晨连雄心都叫她不耐烦了:她无处施展。一整天在眼前铺开,和土地一样空荡平缓。她干吗要忍受这个?她想起车舆中的保险柜,里面装着她的兵器。她的男袍也在其中。
她是王后;佩尔狄卡斯本该给她发来战报。无人送她消息,她就要亲自去看看。
她对战事的所知,全是从克农那里听来的,他在军中朋友很多。他说过,佩尔狄卡斯出发时没有把他的目标告诉任何人,营中的统领不知道,跟他同往的高级军官们也不知道。他听说营地里有间谍活动。军官们大为不满;指挥大象队的塞琉古想知道它们派何用场。克农说了一些,但隐瞒的更多;军营里议论,佩尔狄卡斯近来独断专行,有甚于亚历山大的任何时期;亚历山大知道如何说服你转圜。
但是他向欧律狄刻透露了一点:以所带的补给和备用马匹看来,估计他们行军不会超过三十里地。而那是去尼罗河的距离。
欧律狄刻换了男袍,扣上鞣过的兽皮胸甲,绑上护肩,穿了马靴和胫甲。她乳房小,胸甲掩盖了曲线。她的头盔是简朴的、没有羽冠的伊利里亚战盔;她祖母奥妲塔在边界上戴过它。昏昏欲睡的仆人们没有看见她离去。到了马厩,马夫们以为她是御前侍从之一,便听从她不由分说的命令,牵出一匹强健的马儿来。
虽过了三天,军队的踪迹历历在目:刨过的草、裸露的灰土、马匹骆驼的粪便、灌溉渠的被踏扁的岸、漏泄的水在小块田地上久久不退。辛苦修理着排水沟的农人们抬头时,目光带着怨怼:兵卒过境从来是破坏。
她行了数里就跟信使不期而遇。
他骑着骆驼,灰尘满身,面容憔悴,对不让路的她怒目相视。但他是士兵,因此她调转马头赶上了他。她的马儿见那骆驼就惊退;她喊道:“什么新闻?打过一仗了吗?”
他倚身唾了一口,但他嘴是干的,有声而无沫。“让开,小子。我没工夫跟你唠叨,要给大本营送去快报。他们得预备接收伤兵……剩下几个算几个吧。”他调转坐骑,它鄙薄地甩了甩头,把扬起的尘埃留给她。
一两个钟点后,她遇见那些车辆。驶近之际,她凭着呻吟声、骡背上的水袋,和一个凉棚下歪坐的医者而猜到载了什么。她沿着车队骑行,听见苍蝇嗡嗡,车辆颠簸时传出的一声咒骂或叫唤。
第四辆车上有男子在交谈并张望;肢体带伤,而未虚弱失神的人。她看见里面有个熟面孔;是她母亲死去时,在萨第斯道路上首先替她出头的那个老兵。
“陶洛斯!”她喊道,骑到车尾板前,“你受了伤我真难过。”
她得到惊喜的致意。欧律狄刻王后!他们还当她是骑兵队里的新血!她怎么来了?她想要率领他们打仗吗?名门之女——她爷爷会以她为荣的。不过,她没赶上昨天的战事是幸运。能见到她真好。
她不明白是她的年轻让他们觉得可爱;假如她不是十五而是卅岁,他们就会在营房里讥诮她,一个男人似的悍妇。她看上去是个迷人的男孩子,也不失婉约;她是他们的朋友和同盟。她在骡车旁缓缓骑行时,他们向她大吐苦水。
佩尔狄卡斯领他们行军,来到尼罗河上一个叫驼津的地方。不消说,这渡口被对岸一座城堡防守着,有一圈围桩,一个护城陡坡,顶上的城堡有墙。佩尔狄卡斯的探子报称,城堡防御空虚。
一个年轻些的老兵恨恨地说:“但他忘了,托勒密是跟亚历山大学的兵法。”
“佩尔狄卡斯憎恶他,”另一个说,“所以低估他。战争里你付不起这个。亚历山大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