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示意贾家的车夫将板儿和刘姥姥青儿带到旁边去侯着。自己则款款走上前去,立在帘下行礼,娇声道:“贾家小女惜春扣问夫人贵体金安。”
“你是惜春?好识礼的丫头。”车里人略略扬声,随即揭开帘子,见是她,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脸色随即变得温和。只见陈侯夫人笑着,轻轻抬手道:“姑娘请起身。”顿了顿,将惜春从头到脚细看了一番,啧啧叹气:“早听人说贾府的几位姑娘是出类拔萃的好,今儿见过了你,我才是全信了。你这般的人品样貌真是世间少有啊!”
“夫人谬赞,惜春不敢当。”
“你家那几位姐姐……娘娘是不消说,就是宝,黛,探,云,我也见过,若论起人品样貌,都是世上少见的了,只想不到还藏住了一个你……”陈侯夫人和蔼地笑着,面色越发慈和,她似乎对惜春好感甚笃,止不住的夸她,更从车上移步下来。
惜春吃了一惊,忙上来搀扶,引着她往偏殿去休息,抽空偷眼看板儿等人已经不在了。显然是那车夫见机,将他们远远带离,惜春松了口气,回过来专心应付陈侯夫人。她轻声叹息:“那时惜春年幼无知,老太太不许我出去,免得惹人生气。”
“如今就许了?”夫人停下来转过脸含笑看她,切切问道。
“如今——”惜春红了眼眶,只一瞬,又展颜微笑道,“夫人说得何尝不是?本来怎么也论不到我的。如今这样姐姐们都嫁了,还有宝姐姐和湘云姐姐,离得离,散得散。眼下,凤姐姐和林姐姐都病着,惜春也长大了,帮着婶子料理些事也是该当的。”
本来陈侯夫人见她脸色突变,猛省自己说了错话,正自悔自家的失言,不想惜春并不在意,转眼为她解了围。她心下更喜惜春的体贴。听她娓娓道来,言辞柔软,声音凄苦,惹人怜爱。更忍不住伸手拉过她,揽在怀里温言抚慰:“好孩子,你这样乖,叫我说什么好,夫人我有心疼你,又怕你不愿意。”
“不敢!”惜春惊讶地抬眼看她,轻轻呼出来,忙蹲下身子去行礼。“谢夫人错爱!”她叫道,仰头看着陈侯夫人。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却生生忍住了,神色既凄婉又温柔,让人又爱又怜,夫人显然也被她打动了……
“夫人……”惜春把握时机,徐徐进言,“我还要跟夫人谢罪呢,刚才家人不慎冲撞了夫人,那孩子是我家远房的亲戚,同她奶奶一路从远处奔丧而来,小孩子家在车里闷得久了,举止莽撞,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不是他,我还见不到你。放心,我又怎么会和一个恁事不懂的小孩子计较呢。”
“多谢夫人。”
陈侯夫人看着惜春微笑点头,像已忘记了刚才那桩本应追究的事,只顾和她攀谈,拉着她的手进了偏殿休憩。两人坐稳,丫鬟奉上茶来,惜春亲捧了给她。陈侯夫人抿着茶,看着她闲闲地说了许多话。两个人在园中盘桓,幸好这几天惜春来铁槛寺本也是为了陪伴这些偶然来到这里的公侯诰命夫人,陪着她倒没有什么问题
陈侯夫人直到日影衔山才依依不舍地走掉。惜春将她送到垂花门,夕阳徐徐将园门上招展的花草涂上一层淡金,于是寻常花木亦添了几分妖娆艳态,此时,天空云霞舒卷,一层橙黄,一层玫瑰紫,还有许多颜色叠在一起,美得眩目,仿佛仙女浣衣时失了手,七色天衣在天河里飘散开来。
临走,陈侯夫人捏住她的手,低低说了几句话。惜春的脸蓦得一红,略露慌乱地看着她。陈侯夫人笑吟吟地转身走了——惜春还怔怔地站在那里,来人登车走了,车都消失在长草遮漫的小径,那些话兀自在她耳边响——“你许了人家没有?瞧我!真是老糊涂!你怎么能知道?不要太迟了,我说要疼你,自然帮你留心。”
惜春笑一笑,不把她的承诺,放在心里。惜春不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