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引起张尧扬的警觉,却是一个难题。后来,是沈士柱提出,不妨在城中散布鲁王军队大举渡江的谣言,造成人心混乱,然后让凌君甫他们的人马装扮成四乡民众,借口要求避难,成批混入城中。他怕大家有疑虑,还特地引用兵书中“托或有之事,为莫稽之词,以恐之使惊,诱之使趋”的话,来加以证明。查氏兄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便布置手下的心腹,在昨天夜里分别出动,依计而行。果然谣言一旦放出去,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整座海宁城都惊慌失措地骚动起来……消息传回查家大宅,大家自然十分高兴。其中,又数沈士柱最为兴奋。事实上,尽管多年来他一直着迷地钻研兵法,不少名篇都能背诵如流,但说到真正付诸实行,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没想到立即就大见效用。到了第二天下午,他终于憋不住,兴冲冲地拉着柳敬亭来找查氏兄弟,要求出门去瞧一瞧情形。查氏兄弟自然也极其关注情势的进展,特别是城中虽说已经乱起来,但是接下来,凌君甫及其手下的人,能否利用这种混乱状态顺利混入城里来?以及这些桀骜不驯的强梁之辈,尽管已经答应前来相助,会不会又临时变卦?这些还全都拿不准。不过,他们已经不断派出家中的仆人到外面去探视,就连同凌君甫联络的事,也已经作了安排。因此,听说沈士柱打算亲自出门,查继佐反倒捋着胡子,沉吟起来:
“昆铜兄要出去瞧瞧,本来也无妨,唯是敝邑可不比留都,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区区的七八千的居民,那些脸孔,十有七八纵使叫不出也认得出。更兼眼下又是争战非常之时,那等做公的对面生人最是留意。即便是小弟,因久出初归,也不敢轻易抛头露面。何况二位兄台本是外地人,只怕不甚稳便!”
沈士柱摇摇头,傲然地说:“不打紧,小弟已然落发出家,身上牒谱俱全,况且带得有鞑子的号牌,料那些做公的也不敢奈我何!”
“那么柳老爸也一道去么?”
“老爸他也有号牌在身,自然去得!”
“可是柳老爸这尊容,最易记认,万一……”
“那么,”沈士柱立即改口说,“老爸就留在宅中,让小弟独自走一遭便了!”
“噢,”柳敬亭笑嘻嘻地说,“沈相公想卖脱小老,这可使不得!小老与沈相公结伴南来,自问事事向前,不敢躲懒。这番也定不落后!”
看见沈、柳二人全都执意要去,查继佐一时没有了主意。他转向站在一旁边的查继坤,征询地问:“大哥,你瞧这事……”
查继坤点点头,说:“这样吧,既然二位要去,那么学生这里派出几个精壮的手下,在左近暗地追随护卫,一旦有事,也有个照应。”
这样安排,自然可以让人放心一点。于是查继佐便支开身边的仆人,对两人详细交代了一番,告诉他们按照约定,凌君甫的那些人马将要从小东门进入,并且以臂上缠有草绳为记;然后,又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事事小心,这才请查继坤引路,避开众人耳目,从西侧的一道小门把他们送出去。
位于城中东北部的查家,离小东门并不算太远。当沈、柳二人沿着狭长的街巷向前走去时,发现太阳已经偏向了西边。街巷两边的高低院墙、那大小不一的门扇,以及门扇顶上的黑瓦顶,全都反射着明晃晃的光。一路上,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地从家里往外搬东西,看那紧张匆忙的神色,不用问,必定是受到夜来那个谣言惊吓,打算出城避难的。这一次,两个朋友虽然照例结伴出来,但就柳敬亭而言,与其说是急于看看外间的情形,不如说主要是不放心沈士柱。说实在话,以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于眼前这种事已经不再会感到特别好奇。如果真要拿主意,他倒是同意在这种时候,尽可能不露面为好。但是,瞧着沈士柱那种兴奋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又知道,就算硬是拦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