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时时登铜雀台,向西眺望我的陵墓田园。
“我余下的熏香可分给你们诸夫人,不用你们祭奠。你们居家诸舍中如缺了什么,可学作鞋靴卖了添置。
“我历任官职所得绶带,都要保存稳妥;我余下的衣裳,可另外收藏,不能收藏的,你们兄弟就分了吧。”
据说人将归去时心神一片空明,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后将必须以第三方旁观者的身份面对这个世界了,之后亲人也好,仇敌也罢,都将与自己无关了,那境界也就陡然高了许多,为什么常说有世外高人?正是因为高人们身处世外,所以才变成了人们眼中的高人,假如让高人们挣扎在俗世中混饭吃,估计大多也就沦为矮人了。
而将回归出生处的人们,是铁定从此居身世外了,所以矮子也会突然增高成巨人的。
至于古时候的人们能肯定自己死后会有知觉吗?说不准,俗话说急病乱求医,神灵鬼魂之类的玩意这时成了绝对唯一的期盼,还能不试着相信这唯一的一次?别说科学知识极度贫乏的古代,就是现代,这种现象大概也占人类的多数。这是所有宗教信仰的看家大法,终极大道。
不过既然曹操自知必去,遗嘱中的政治安排却近乎是零,国家工作占的比重也极少,大段不放心的是自己的丧礼葬处,再就是担忧陪伴他多年的女人们,看来魏王临行时境界升华了不少:明白了丰功伟绩都是后人的评词素材;高官显位不过是昙花一现;盖世武功,绝世文采,不过是风花雪月一时于水中榭阁。
魏王对众夫人有情难舍,却知体恤大家辛苦,嘱托不必依时拜祭,并且担心太子不孝小娘,临危不忘教给夫人们一项糊口营生。是啊,凡是活人莫不穿鞋走路,易损难做,不愁长期销路;刘备他娘也是靠此手段养出了一个大汉左将军、益州牧,你们大家都去干同样生意,今后咱从数量上压过这大耳朵!
对待婢妾与歌伎就有些不地道了,让一大群青春寡妇寂寞的围在一张空床周围,还要按时歌舞,娱乐死人,的确心肠太狠了!不过也可能魏王判断自己会死后有灵,特别宠爱这些花季少女也说不定,那样当然还能继续亲近,鬼人同乐。
可是假如这是魏王的心思,那魏王又对夫人们过于冷淡了,难道说当真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捞不到手的伴舞小姐?
也可能是魏王担心婢妾、歌伎下岗待业断收入,那点低保费还是免不了饥寒交迫,这是因人设岗照顾大家有饭碗;也可能是魏王深谋远虑做两手准备:不管将来灵魂何在,咱都有备无患!
不管魏王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了,总得说来现在的曹操尊重的是生命,挂念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比他屠城杀人抵军粮时可爱多了!
鲁迅先生认为曹操“至少一个英雄”,易中天教授断言曹操是个“可爱的奸雄”,“而且,是一个有几分可爱也有几分奸诈的英雄。”老孙说句公道话:唯有面临西归的曹操确实可爱,因为这时的曹操已经绝对不再英雄也不再奸诈。
当然,各人的看法允许有不同,例如:那些处于围城待屠中的人们,估计不会觉得曹操可爱,更不会认为曹操是英雄。
曹操是如何想的已经不重要了,遗令刚颁不久,一代奇才曹操头风恶疾再次发作,这次曹操没有能捱过去,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庚子(公元220年),曹操病逝于洛阳!对,魏王现在是皇帝级别,应该称:魏王崩于洛阳。
常言说,盖棺定论。那时的人们正在给曹操盖棺,现在的人们却未曾给曹操定论!曹操得罪哪路神仙了?
这定论老孙敢做!为曹哥码了近一年的字,不找他索点润笔银子,还能不让给曹操侃两句悼词?
小时候趴在奶奶怀里听拉呱,当时的小子金山就明白了两个词:好人、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