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德勒府的院里也安静下来了。突然从主楼里传来强巴的惊叫声:“少爷、少奶奶,你们快来看看吧,小姐这是怎么啦?”主楼的窗户里纷纷亮起了灯光。
强巴引着德吉急匆匆地跑进了兰泽的房间。兰泽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气息。德吉扑到她身上,摸她的手,摸她的脸,呼唤着:“兰泽,兰泽……”
扎西披着衣服赶来,他抓过兰泽的手,吃惊地说:“凉了?”他伸手又试兰泽的鼻息。
德吉缓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昨天还能吃能喝的,怎么……这会儿身体都凉了。”
德吉发疯地冲他吼着:“你胡说!什么凉了……”
“德吉,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德吉失声哭了起来:“我的女儿她没有凉……你走开,走开!”
扎西搂住了德吉的肩膀,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喃喃地说:“一定是我前世作了孽,这是佛祖给我的报应,我的亲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他们连我唯一的女儿都不留给我……这是惩罚,是对我的惩罚!”
扎西难过,但他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和刚珠一起安排兰泽的后事。把兰泽的尸体停在房间的中央。强巴一直守在兰泽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到了下午的时候,强巴忽然看见兰泽的小手翻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凑近查看。强巴激动地惊呼:“动了,动了,小姐的手动了!奶妈,你看……小姐的手动了,小姐还活着。”
奶妈惊诧地围了过来,她仔细端详,然后说:“没动啊。”
“刚才手心朝上,现在翻过去了。”
“强巴,我知道你盼着小姐能活过来,可人死了,怎么能复活呢?”
“真的,小姐真的活着。我真真地看着,不然,她的手怎么会翻过去呢?”
“你被迷了魂魄,那是幻觉。”奶妈说完不再理他,忙自己的去了。
强巴不甘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兰泽,看看这只手,又看看那只手,又俯下身子听兰泽的气息。他不解地嘟囔:“我真真地看着,明明动了……”
德吉、扎西带着一位大喇嘛进来,大喇嘛走到兰泽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孩子,走吧!你善良的灵魂离开这污浊的躯壳吧,不要再受尘世的牵绊,顺顺当当地走向中阴,早日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他说完,开始在瓷碗里调红色的染料,弄好后递给德吉,然后开始念经。
德吉在兰泽的眉心、手掌、脚掌用红色染料画了红点、圆圈、日月图案。最后,大喇嘛给兰泽嘴里塞了一粒“津丹”。
次日,德吉在拉萨河边为兰泽举行了水葬。岸边桑烟四起,兰泽放在河边的水床上,水床四周摆满了鲜花,挂满了经幡。喇嘛们在念经超度,亲人们摇着转经筒祈祷。依照拉萨人的习俗,夭亡的儿童要实行水葬,这是灵肉分离,获得新生的一种方式。他们弱小的身体,消融于江河之中,也算是对大自然的一种供施,还其一生行善之愿。
德吉目光呆滞地站在河边,扎西和卓嘎陪在她身旁。大喇嘛做完法事后,大声地说:“时辰到了,送小姐上路吧。”家奴们抬起水床走向河边,德吉一激灵,扑到水床前。扎西赶紧拉住她,说道:“德吉,不要再惊扰女儿的亡魂,让她静静地走吧。”
送葬的人把水床推到河里,用一条白绳子拉着水床,逆水而上。德吉突然想起什么,奔着河水跑去。她拉住水床,从怀里掏出那个穿着藏装的洋娃娃放在兰泽的身边,然后对女儿说:“兰泽,阿妈啦不能再陪你了,这是你喜欢的洋娃娃,让它一直陪着你吧。”
扎西、卓嘎拉起了德吉。送葬的人拉着水床离开了,水床离岸边越来越远。送葬人松开白绳子,水床缓缓漂去。德吉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