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头顶砸落,然后是数不尽的细沙,从四分五裂的天庭之中像瀑布一样喷流,天地间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沙漏,把所有活动着的一切尽数收纳其中。
我捂住嘴,惊恐地看着那个从亚历克斯破碎的身体里面浮现出来的黑影,一团仿佛来自极北之地的严寒,黑暗之中的黑暗,在漫天黄沙之中慢慢闪现轮廓。
那是一个身材高的男人,身穿纯黑色的长尾礼服外套,大翻领下面是一件老式的深灰色缎子马甲。如此正式的装扮,他是来参加我婚礼的宾客之一吗?但刚才我在观众席并没有看到他。我非常确定这一点,因为他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忘怀。雪白的肤色,轮廓分明的五官,一头纯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扎成一个马尾。当我看到那对灰色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我曾经梦见过他,我还和他住在一起。他是吸血伯爵德库拉,徘徊在我梦境中持续六百年的恋人。
“那并不是你的梦境,这里才是。”他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奥黛尔。”
他在说什么?这里是我的梦境?那我身边所有的同学和导师,学校和假期,还有我今天的婚礼,都只是一场梦?我在做梦?开什么玩笑!那么真实的我又在哪里?他叫我“奥黛尔”,每个人都叫我奥黛尔。难道这才是我的本名吗?我抬起茫然的眼神望向罗伊,望向我身边英俊而完美的未婚夫,希望他能够给我答案。但他只是一下子扯破脸上那张温柔可亲的面具,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低沉而可怖的声音对我吼:“不要相信他!”
雷声隆隆,闪电劈开了头顶上方的天空。我不知道刚才听到的声音是来自天上,还是罗伊的口中。但是这根本没有区别。无休无止的黄沙从天地间每一个不可能的地方倾泻而出,天空在摇晃,大地在震颤,我没有看到观众席上的尼克,我也没有看到欧洛克教授。教堂四壁以上,所有的砖石、拱顶和梁柱都一下子粉碎成了沙粒,所有的宾客也都变成了沙粒。就好像亚历克斯一样,就好像戴比一样,就好像我的父母一样。教堂里所有的客人,连同神父,连同花童,我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所有活动的一切,像我在梦境中看到的那样瞬间沙化,在奔跑的过程里变成一座座高矮不一、连续而无生命的沙丘,然后推移,然后陨落。
狂风大作,吹起了整个世界的沙尘,黄沙漫天,我看到脚下露出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面是黑白相间的方格,就好像是一张巨大的棋盘。
白衣的罗伊紧紧拉着我的手站在我的右前方,同样穿着白色的菲比特则站在我的斜后方。我低头看着自己纯黑色的裙摆,还有对面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幅画面。
当皮卡迪利线地铁完全停止之后,当整座车厢沉入一片黑暗,我看到穿着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在“伯爵宫廷”的站台上下棋。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棋局的样子,尽管我曾以为那不过是自己思维跳跃所产生的幻觉。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我的世界!”轰隆隆的雷声震得我耳朵发麻,一下,再一下,慢慢合上我心跳的节拍。我头晕目眩。罗伊每说一个字,大地就震颤一下,更多的黄沙从天空中倾泻而出,把闪电撕开的那个口子越扯越大。我拼命挣扎,想挣脱说话人的手。
“我来带她走,她不属于这里。”伯爵原本站在我面前,此刻他上前一步,按照国际象棋中骑士的走法走出一个“L”,正隔在我与罗伊中间。
“不要走那一步!”我尖叫出声。如同在地铁中看到的幻象,对方这一步给我让路,让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前行,却正好落入罗伊的攻击范围之内。棋盘上,两个骑士之间恰巧形成了另一个“L”。
我看到罗伊脸上浮现出了一个令人心寒的微笑,在他可以行动之前,我用尽全